柯蒂斯有理由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为自己的身份自豪。<br/>那展翅翱翔的铁鹰，是特勤局不屈的精神。<br/>天域，工程营区，宪兵本部。<br/>在这半透明的关押室里，他坐在审问的位置上，而机械师，联邦列兵巴尔坐在被审的位置上。银色的铁条椅冰冷且没有温度，但巴尔的额头却在不断地冒汗——他看着巴尔，将自己的军官帽摘下放在一边，然后给自己斟上一杯龙舌兰酒，惬意地端在嘴边品尝。这对他来说都不能说是一份工作，轻松地就好像在度假。<br/>以至于他要对巴尔友好地说一声：“放轻松。”没什么好怕的，这里没有刑具，没有环绕的审查人员，也没有绞架或者分岔软鞭的二选一，不要把我们想的太下作，巴尔...你一个区区的列兵，还不配让我们下作起来。<br/>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这位柯蒂斯中尉佩戴着右耳上的那部耳机状的脑量子器所揭示的，他ESP的身份啊！在联邦谁不知道，这些超能力者隔着几米开外就能读取到你脑袋里的思维，你整个人在他们面前就是没有秘密的一本公共书籍，任人翻阅。撒谎？欺骗？阴谋诡计？<br/>那部耳机上此时正亮着红灯，代表柯蒂斯中尉已经关闭了封闭程序，启动了自己的读心能力。按理说，自己这样的“小过失”是不该受到如此对待的，联邦法令对ESP的管理非常严格，但，这位身上可是有特勤局的标志！<br/>“你是哪里人，巴尔？”<br/>这看起来不像是一场讯问，至少柯蒂斯现在心情很好，他甚至还在看墙壁上挂着的电视。画面中，太平洋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灯泡，整个地球也很快“火热”了起来，很好，这代表卡卡们的判断完全是正确的，也完全是合理的，因此，让他也有荣焉，今日格外开恩了。<br/>“我也不是泰拉人。”<br/>巴尔还没说话，柯蒂斯就回答了，这让机械师吓了一跳，不过ESP中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br/>“我是六号星区的，塔兰夫知道吗？一个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我的家，从祖父那一代开始就是星际探险员，当然现在这个词已经很少听到了。我们定居在那里，星球上的六十多万人全都以开采上面的銇矿为生，就窝在赤道，但温度最高也没有超过零下四十度过，我十三岁前没有见过恒星你知道吗？就连初级教育也是通过录像授课学的，星际中学统考我就超合格线一分——我很高兴，但我母亲却哭了，因为她认为我没有天资通过星区首府的高等教育审查，不能读大学就代表我只能留在当地的矿产，或者在某个相似水平的工业星球上做一名工人。”<br/>巴尔想要说话，但中尉不喜欢有人打断自己的感言，他喜欢先酝酿情绪再进入工作，普通人也许不懂，但这对ESP来说很重要。<br/>“我父亲觉得没什么不好，但他就是这样没有上进心，难怪我母亲恨他。而我也继承我母亲，努力地给自己找寻出路，直到14岁时，联邦征兵官来到我们星球，本该不够年纪的我，却意外检查出了ESP天赋——我那时多么震惊！但其实我从小就感觉自己能洞悉人心，可周围人只觉得是我太敏感，甚至觉得我是个怪胎！”<br/>叹息一声，柯蒂斯放下酒杯盯住巴尔——<br/>“我看过了，原来你是罗库山的？唉，不容易啊，朋友，第一次臭虫战争你们那里变成了战场，不过好歹还是夺回来了...只可惜原本作为农业行星的准绿色世界，如今变成了一片荒漠，当地人只剩下当兵这一条路。瞧，列兵，你觉得我两的出身，有谁更高贵吗？”<br/>巴尔摇头，他除了摇头却也什么话都没有说过，柯蒂斯不需要他说话，一切都已经在他的眼中了。<br/>“联邦军队！赞美公民权！没有军队发觉我的才能，我只能在一个苦寒的冰封星球做一名浑浑噩噩的矿工。而你，我的朋友，如果没有军队这一去处，罗库山那些失去一切的农民该怎么办？我们来到军队，因为命中如此，也因为它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你成为一名机械师，以后你还会成为一名公民，因为奉献所以有回报——告诉我，巴尔，难道你不应该对我们的军队，对联合公民联邦表达你的爱戴与感激吗？”<br/>“难道不该全心全意地热爱我们的泰拉，和它上面的元老院，太空元帅们吗？没有他们的捍卫就不会有这一切，他们代表的是我们这样的底层人的利益，你能感受到吗？”<br/>在连珠炮一般的问询里，巴尔终于抓住一个机会能说句话了，他激动地喊道：“是的，我能感受到！没有联邦，没有元老，就没有我的一切！”<br/>啪，柯蒂斯的手按在了桌上，先是欣慰地点头，然后，又是一声长叹。<br/>“你年纪不小了，列兵巴尔，你快四十岁才参军，而我也知道，你的一个儿子也加入了军队——这太好了，足以印证你的忠诚！可是，你的作为却令军队，令你的家人蒙羞啊。”<br/>你也许会觉得是我在小题大做，也许会认为我是在拿你开刀，这么想我能理解，但，列兵巴尔，难道你就没有违反纪律，我是无中生有吗？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你已经服役了四年，理论上再过一年你就有机会退伍获得公民权不是吗？但，现在你觉得还有这么顺利吗？<br/>“带领全家离开罗库山的希望，以及，家人目前靠你们两个的津贴维持的生活...列兵巴尔，你认识到了自己应该爱戴谁了，但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错，还沉浸在侥幸当中！你可知道元老们迫切需要军队整肃，风口之上，那里容得下你的侥幸！”<br/>很快，你就要作为整肃的一个典型了！你将会被驱逐出军队，永远失去拿到公民权的机会，而即便你诚心悔改，那也免不了一顿鞭刑，然后编入惩戒营知道吗？<br/>惊讶，不服，愤怒？但很快，恐惧和沮丧就能占据人全部的精神，无它，柯蒂斯拿住了巴尔的软肋！<br/>柯蒂斯中尉很喜欢看人破防的样子，尤其是作为一名ESP，看透人心，见证一个人心理防线的摧毁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享受。巴尔确实破防了，他在自己面前涕泪横流，为了自己的公民权他愿意诚心悔改，请特勤局的长官给个机会吧！<br/>按照标准的流程，他立刻板起脸严词拒绝，但言语留一线，然后巴尔的恳求越发诚恳，直到他保证自己可以为特勤局监视自己的团队里一切“不良”风气时，柯蒂斯中尉便要求他做更多。<br/>“你是否愿意，为了捍卫联邦的利益，为了泰拉，为了元老院，不惜一切？”<br/>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柯蒂斯笑了一下，此时，关押室的门打开了，一名宪兵队长进来敬了个礼，然后按住了巴尔。<br/>“我会考虑一下的，巴尔，我是说，你需要经过一次考察，我会指派一个小小的任务给你，如果你能完成，那么我会考虑不把你登记在处分薄上...去吧，你们不是还有检修工作吗。”<br/>沉浸在巨大幸福里的巴尔离开了这个房间，什么理由都好，至少他觉得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了，只要去做一件任务就行！然后，自己就能为特勤局做事，这可能还是一件好事！<br/>柯蒂斯举起了龙舌兰酒，轻呵一声：“评判策应工作的一大标准，就应该是目标不仅服从，还愿意感谢你...又落了一枚闲子。”<br/>接下来的庞大计划，需要特勤局能更多地掌握这样的闲子。巴尔虽然只是一个普通机械师，但只要放在合适的位置，越不起眼的棋子越能发挥惊人的力量。<br/>“‘酒杯’呼叫‘钢冰’，25分钟后，我会抵达‘酒吧’。”<br/>他按住了通讯器，但言毕时却一皱眉，发现信号没有发送出去。<br/>“哈，我怎么忘了，关押室是隔断信号的。”<br/>自嘲一下，中尉就要从自动门那里出去，不过他的ID卡在感应器上一刷，滴滴，信号未能识别，请联系管理员。<br/>这...柯蒂斯抬头，关押室的摄像头正稳稳地看着自己，中间还亮着红光。他叹了口气，对着镜头就要说出严厉的呵斥话语——<br/>但，他还没张口，摄像头突然自动转了过去，避开了他的目光并转过去盯着墙壁。<br/>什么！<br/>下一瞬间，柯蒂斯中尉的精神感应到了一股恶意从背后袭来，他立刻摸向腰间的枪，但太晚了，一股巨力首先冲击到自己的膝弯处，他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就已经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剧痛都来不及感应，摸枪的右臂被人握住——这人好像有钢筋铁骨，一捏，就将他的胳膊给卸了下来！<br/>啊...<br/>他咬牙忍住痛苦，终于看得一双义体手臂褪去变色龙般的隐形，冰凉的金属勒住了自己脖颈，几乎是立刻便让自己开始窒息！不过，对方低估了自己，天域只有一群义体人，我知道你们是谁，卡尔的走狗！你们能躲过眼睛，但现在暴露在我面前，就别怪我直接侵蚀你的脑...<br/>刹那，一只手从上方落下，按住了柯蒂斯的脸——也阻断了他的思想。强大的心能，至少远比这个中尉强大，如一座磐石压在特务的胸口，压住了他的思维！<br/>关押室镜面的地板上，倒映出了三个人的身形。特勤局徽章与联邦军官制服的柯蒂斯在中间跪在地上，他背后是则是一个女性全身义体人，墨镜遮住了她唯一具有人性的眼睛，但联邦军情局的标志始终镌刻在衣领上。<br/>而第三个人，她按着柯蒂斯的脸，将对方的思维如同书本一样打开。她曾成功地诱导了几位K10校官，如今也不在话下。随着人联制式的隐形服褪下伪装，一枚八芒星的徽记也在黑暗中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