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局里并没有这两号人物。<br/>一张又一张人员名单与简报在草薙素子的ghost面前滑过，一页又一页，汇编的网格流转了一次，然后再一次。人脸识别数据对比能够精确到一抹皱纹的增减，如今素子正在把这两人的形象进行解构，并进行特勤局相关简报的对比——特勤局是一个扎根于联邦权力中心的强大组织，一个名义上毁灭了军情局的怪物，如果那个艾米·施耐普真有什么后手，她必须要有所准备。<br/>虽然，就连草薙素子自己都不相信那个三百五女人真的有能瞒过自己的智谋，那个施耐普很阴毒，但距离卡尔部长那样真正的阴险，特勤局更多是以力压人。但如此看来，这两个行走在绿洲甲板下，凭借特勤局的制服与证件横行无忌的模样，似乎更像那个三百五的手下了。<br/>数据对比，再度失败，特勤局人事名单查无此人。<br/>前方，并排行进的一男一女连手都不抬一下，密码门便点亮为他们开启通过。“柯蒂斯”中尉也快步来到了这道大门前，看见了门前贴着的几个大字——<br/>【警告，前方为真空密闸，仅限专职工程人员授权许可】<br/>这意思是说，这道门外就是减压舱，而这里也是工程单元，两名特勤局军官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而且，就算工程兵也得穿戴宇航服授权通过，这道大门前的探测器为什么没有报警？<br/>“中尉”沉思一瞬，自己主动跨过了警示的那条黄线，踩过的瞬间，上方的摄像头立刻看了过来，然后亮起录制的警报——但“中尉”也立刻从身上掏出一份证件对着摄像头：“我是特勤局的柯蒂斯中尉，来这里做调查！关闭你的警报！”<br/>喊出这话后，祂便在原地站立等待了几秒，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如同僵直。虚假的心脏维持着不紧不慢的跳动，但人的意志高度集中，这是一次赌博，一次测试，它...<br/>警报戛然而止，好像背后有人听到了自己的话。这一刹那，纵然是祂的手也不自觉攥紧了几分，因为她知道，自己赌对了。<br/>“我接下来要检查门禁的访问信息。”<br/>祂如此说道，公开地，然后来到了门锁系统前，而那摄像头也转过来正对着她，看着祂从手腕里抽出一条线，在控制器上找到了一个接口，停顿一下让摄像头看清楚，然后插了进去。<br/>就和预料中的一样，“绿洲”这样一个被用于高级军官修养的后勤平台，为了舒适性，抛开了联邦传统的那股生硬技术，全面选择了来自加盟地球的波塞冬物联网系统——但，却为了不被宣扬，还特意将表面做成了传统的样子，旧瓶装新酒，而他们居然还口称把信息安全给放在首位。<br/>联入家乡的系统，感觉，确实如同回了家一样。在外，一只手按在控制器边的“中尉”就好像在发呆，纤细的光纤里涌动着兆吉的字节，以光速传递，奔涌的生物电透过人脑皮层——数位空间编译，视觉初始化，人与机械交互的数据反馈迅速编制成一张黑白相间的网络！<br/>数字化作积木的碎片堆叠成型，控制器的空间不大，并且很简陋，这里的排线如同蜘蛛的吐丝那般纷杂，又如同交错的缆线上下纵横。但从“天空”下坠的素子的ghost落在网线上，却好像踩上了宽阔的高速公路。她转头一念，整个人便和这信息高速公路上的无数数据以光速流转到了另一地，其间截获了这里发出的所有信息。<br/>“与特勤局总部资料检索，匹配其许可指令文件编号。”<br/>一块平平无奇的数据方块被素子捏在手里，这是网关留存的一份指令，她找到了，并没有花多少功夫，肯定是前面那对男女留下的。内部的代码被她一目千行地审阅，很快她就从其中提炼出了一组算法，如同从肉里抽出骨头般展现在眼前，但落在素子手里时，这串狭长的算法便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展开了它的结构。<br/>“这是...”<br/>如同一把...慢慢撑起来的伞，黑色的伞，每一条边幅都展现出独立延伸的框架，仿佛可以无限地累积，无限地演算下去，最终直到演算出整个宇宙——它落在素子的手里仅一瞬间，但当这名黑客理解到这个东西的本质时，它已经撑开地有一人高的体量，并且还在不断扩大自身。<br/>变成了拿在素子手上的一柄真正的伞，“量子蠕虫病毒！”<br/>素子也只是听说过这个东西，在家乡的四战时。蠕虫病毒，但却是量子算法，信息中的“冯诺依曼机器”，它进入一个系统便会无限扩张，挤占原有的一切数据资源，如同联入互联网那能够在几个小时内毁灭整个电子网络——其中，肯定也包括那些将思想联网的人。对任何一个黑客来说，这瞬间的发现足以一个人失去理智，就连素子也本能地想要丢掉它——这个“绿洲”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台，怎么会有这种战略性的武器？谁干的？<br/>一群黑衣人的身影，在素子的回忆里闪过，似乎为她指明了方向。但，她保持了冷静没有丢掉，毕竟蠕虫病毒一旦激活自己没有逃跑的可能，而是大着胆子观察。这时，她发现伞已经停止了扩大，并且在把手的位置上有一个按钮。<br/>收放器...按下，这把伞便折叠了代码体积，也就是那般平常的雨伞。它唯一能给人带来的威胁似乎就是变成一根棍子去抽打——<br/>啪！<br/>顺手一挥的素子将它点在门禁系统的模组上，刹那，原本包裹严密的安全监视系统散成了一串代码，如同一包打散的玉米！但却藕断丝连维持在散开的模样，让素子能够轻易地一览内部的信息。<br/>“蠕虫入侵？”<br/>素子看了下自己的手，然后伸手摸了进去，点击了数据核心那个开放的指令。<br/>而现实之中，素子面前的舱门，再没有任何授权的情况下，自发的打开了，露出了通往减压舱的深邃通道。<br/>激活了...她能感觉到，没有经过重重闯关的攻防壁垒，也没有伪造信息与识别逻辑的斗智斗勇，不同于她过去经历过的任何骇入，甚至比拿到合法授权还要简单！这，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息技术？<br/>对入侵者时刻采取猛烈还击，与自适应逻辑的防火壁垒其实还在正常地运行着，但它们完全没对挥舞“伞”的素子产生反应。这该如何形容呢？如果说波塞冬的壁垒是一只攻防兼备的鳄龟，能轻易咬残狐犬，但面对伞，就好像被一把步枪正面射穿，不在一个层次。<br/>“它能直接破解一切电子加密？”<br/>素子双手抓住这把黑伞，感觉握住了一把滚烫的烙铁，可是又舍不得将它放下！它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明明是一个病毒，但却好像只限定了自己的功能，变成了一把自己可以随心使用的工具！<br/>“难道这是故意留给我的吗？”<br/>素子把伞像剑一样收在自己腰间，没有任何一个黑客能够拒绝这样一个完美的电子战工具，哪怕，它蕴含着可怕的风险。但，风险？<br/>“有趣，明明能够轻易地控制/毁灭这里的一切，但却有心给我留下线索，这是主动让我来找你吗？欲擒故纵，呀嘞呀嘞，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吧？”<br/>素子环顾了周围，物联网数据仍然在顺畅地流通，各种各样的指令，通讯，看起来庆典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许多数据流都指向斯泰图上将即将从平台西部的停泊湾抵达，大约，也就是自己所在的这个方位，而对方的目的似乎也足够明确了——“你们也找斯泰图将军有事？看来这趟浑水我不来也不行了。”<br/>她的手握住“伞”的手柄，素子感应着周围数据的流向，然后化身光速，一念便沿着门禁网络传到了另一台控制器系统。面对防壁对许可的要求，她抬手挥出黑伞打在壁垒上。<br/>！<br/>网关顷刻解锁，她就像只在地面轻轻的一点，然后便飞到了另一个控制器，再度挥出，完成破解，思维化作一道闪电，在物联网络里往来穿梭，破开一层层的权限，最后直接冲到了中控室里！<br/>在这里，她的目的是获取中控室最严密的安保摄像系统的权限，进入这采用半物理隔绝的核心，只有掌握这里才算掌握了整个平台信息的关键。为了此次行动，她好不容易凭借给施耐普办了件大事许可管辖这至关重要的中心，但自己还没上任就听说两个外来户闯进了中控室，然后里面再也没有消息了。<br/>这也是她火急火燎地追过来的原因，而如今，她依然愿意一试——对如同保险箱一样严密保管，采用常规破解方法起码得数个小时的主机，素子挺起黑伞，用尖头向前一刺。<br/>无数碎块破开，但又牵连住，留下的缝隙也足以素子飞身一跃。监控权限到手！于一片混沌未名的黑白网络里，就好像突然睁开了眼睛，外面的情景随着监控探头传进，刹那，一片狼藉，但人员全都消失不见的主控制室便出现在素子的眼中。<br/>这...还来不及高兴，这里面的人呢？<br/>巨大的控制室需要数十名专业人员才能维持运作，但现在，他们全都消失无踪，只有布满弹孔的屏幕证明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总不可能，地上随意堆放的一些灰烬就是那二十多人吧？<br/>而且，这里的设备都还在自行运作，就连呼叫和指令下达的人声，也在扬声器里问答。好像有二十多个幽灵在设备里操作着，扬声器里甚至还传来了谈笑，有男有女，并且还在满足通讯里的各项要求。<br/>屏幕上的鼠标无人自动，即便是被打坏的也一样——<br/>“虚拟控制，远程反馈，特A级黑客？”<br/>素子摇头，在她的认知里，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就算笑面男也不行。但她还是立刻意识到。<br/>“远程控制链就在这些设备里！”<br/>用这把伞连进去？这个想法瞬间被素子否定，她不想直接撞上这样的对手，启明星号的那一次究竟有多侥幸素子很清楚，而这一次，恐怕不只是几个黑衣人那么简单了。<br/>她在追踪一个巨兽的脚印，并且深知自己在这巨兽面前绝对不是猎人。但素子还是这么做了，她没有试图联入录像弄清这里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去干扰控制室的“运作”，她只是从信息公路上捕捉到了那些数据流的流向，然后接入平台的一个个监控，追踪向源头！<br/>画面一帧一帧地转换，手握黑伞的素子最后回到了自己的头顶。在监控的画面里，自己还在保持着光纤连线的姿态，只要再跳一次就能追上那两个男女。<br/>从骇入开始到现在，只过去了14秒，他们不可能走远——信号源越来越近，下一刹那，她进入了工程间的探头，而就在这连接一瞬间，草薙素子就正对上了一双凝望自己的双眼。<br/>远程连接信号正是从这里发起，而迎上这对目光的刹那，素子便同步检索到一条开放的信号端口，似乎，就是从这双眼睛的主人这里发来的，他知道自己要来，也邀请自己来。<br/>哪怕，他们各自在物理世界的身体相距其实不过数十米远。<br/>但，人生中不多次的，素子，犹豫了，她想要避开这个邀请的信号，但她还没来得及自己做出反应，周围的环境便陡然发生了变化！她被拉了进去，就像一个陷入流沙里的人，数据的洪流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她淹没一般，但仍有一股力量从她手上传来，拖拽一般把她从混沌的深海当中拉起来，拉到一片信息洪流之中平稳的陆地上。<br/>“信息是一股力量，不是吗，打伞的小女孩？”<br/>数据，正在快速架构，一个虚影已经站在了草薙素子的面前，并且在这显形的一瞬间，他便接住了素子挥来的一记直拳。<br/>“小女孩？”<br/>直拳只是幌子，素子闪电一般扭动身躯，倒立的双腿以倒勾的姿态甩动起来，一记凌厉的转身踢是无数次克敌的诀窍，眼前这个人是特A级以上的黑客，无论是不是敌人，都不能落于被动，这是原则！<br/>“你的话语不小心暴露了你内心的本质哦，高高在上的大人？”<br/>但就和直拳一样，这个男人一下便抓住了素子的脚踝。重力的感觉无比真切地传来，动作失去连贯性的一瞬间男人拉着素子的腿向后一扯，并一下近身向前，单手搭住了素子的腰肢——<br/>“就我的年纪来说，你就是个小姑娘...额，请你别误会，我是找你有事商量。”<br/>当素子被男子平稳地放在地上站好时，她反击的拳头正落在对方的脸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br/>抽回来时，侧歪的脸缓缓回正。男子啧啧一声，让素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去摸了摸：“哎呀，真抱歉，我没想打那么重的，但谁让你表现地太像一个中年痴汉了呢。”<br/>李悳眨了眨眼睛，摸着对方按在脸上的手，坏笑一下：“还好，这点程度比起某个人轻太多，我还是能受得了的——只是没想到，一个跟踪我的特勤局官员身体下，竟然是这样一位识体的女士！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已经被联邦除名的军情局下，由卡尔·詹金斯亲自创建的幽灵部队的指挥官，草薙素子少校？这是个好消息，你的到来证明军情局并没有如报告里所说的失去能力，而我将其理解为，隐秘部门的最高境界。”<br/>不存在的攻击，才是最无可抵挡的，素子少校，你就是一把无形之刃，也是我正需要的力量。<br/>“你知道我？并且一直在关注我，从系统里，认出了我的伪装，并把我引到这里。只有人联战情司的上校知道我的潜入，你就是人联的人。”<br/>素子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这个男人看不出深浅，也看不出有什么表达，就像这个地方，透露着一股未知。<br/>“抱歉，帅哥，虽然你很英俊，也很有能力，但我不打算和一个不熟的人交往。至少你得告诉我你是谁，让我们有点基本的互信。”<br/>就在这时，素子才发现那把黑伞也一起进来了，就插在旁边的数据块上。一想到这个量子破解器是这个男人留下的，她内心的警惕便无限地上升——这个地方也透露着古怪，数据的世界却在刹那给自己产生了来到现实的错觉，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困在这里！<br/>“我告诉你也没用，毕竟，这是个机密，我...所在的部门在人联啊，也没有多少人了解，知道的越少越好——哦，那把伞你收着吧，就是个失活的小程序，不算贵重，就当我的见面礼，当然，友情提醒，不建议研究复刻，如果你们自己把它弄活了我不负责。”<br/>男子很随意地对黑伞抬手道，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br/>“我猜詹金斯大概有个计划，让你阻止即将爆发的灾难，但就靠你是绝无可能成功的。虽然你不认识我，也不信任，但只要我们利益一致就没什么不好合作的不是吗？”<br/>素子双手抱在胸前：“利益一致？”<br/>“让我看看时间。”男人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手腕，啧啧一声，“要救下斯泰图，就只剩下12分钟的窗口期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