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德克？你在听吗？”<br/><br/>吴畏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唤醒，他赶紧挺直身子，手臂紧贴着制服的中线，大声回应道——<br/><br/>“是，长官！”<br/><br/>这里是防卫军营部的办公室，派德克以及索菲亚两人并排站在吴畏的面前。同样是军姿，两人的动作却不尽相同，派德克承袭至独立共和国，动作与防卫军几无二致。现在的他穿着银灰色的防卫军制服，白色头发上扣着军帽。常年的征战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印记，更别提他那被火焰舔舐的半张脸——从来到营地的开始，就没有人小看过他。<br/><br/>索菲亚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己爱人一眼，这个彪悍的汉子可能只会向吴畏低头了。是自己，以及吴畏的邀请下他才勉强留下，但他始终挂念自己远方的同胞，留存在眉目间的阴郁气息从没消失过。<br/><br/>说到这，索菲亚看了一下自己，强忍着别扭的感觉。她不太了解，防卫军看起来是有女兵的，但在女兵的制服设计上...怎么说呢，没有那么多花样。自己原以为黑甲精锐的着装已经很糟糕了，没想到来了这防卫军也逃不了穿紧身衣的命运。比如她现在，内里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紧身抗荷服，衣服完全顺着身体的角度延展，胸口托起，不算太紧，也许是心理的原因她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套上了一件大衣样式的外套，她连门都不愿意出。<br/><br/>这真不是李德故意的，防卫军极少的女军人全都是空军，通信等编制，但索菲亚偏偏是一名步兵。天可怜见，那个军需官肯定是故意的！说什么编制不明，就丢给自己一件叫“区域突击队”的制服，有那么一瞬间，索菲娅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了。<br/><br/>“不用那么严肃，派德克，索菲亚，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也快三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吴畏招呼两人一起坐下，表明自己不是以所谓将军的身份来找他们的，在座的几位也不是注重心机的人，吴畏的做派让派德克他们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br/><br/>由吴畏先起的头，大家谈及了一些往事。在原本的世界线，索菲亚这个维安的叛徒在派德克的营地里，遭到了维安特种部队的绑架，被逼无奈的派德克只得在索菲亚的请求下杀了她，从此这个老兵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但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安排之下，这个世界线上，索菲亚被绑架时正好吴畏带着自己的弟兄路过。这帮从孤单枪手那个地狱穿越来的战士顺手宰了维安的特种部队，同时也获得了两名主角的忠诚。<br/><br/>“我记得说过我可以做你们的证婚人的，可你们两都不愿表露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扭扭捏捏。”<br/><br/>吴畏打趣道，索菲亚有些不好意思，派德克只是苦笑一声：“头，我不是没想过，但我不希望我的下一代生活在这种糟糕的世界...我是钟摆战争期间出生的，一辈子都在打仗，我们这些人是不完美的，永远欠缺些什么。”<br/><br/>“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孩子不用学习怎么拿枪，他们能去学艺术，学科学，做梦也不用担心脚底下爬出兽人。”<br/><br/>“派德克啊，你是个战士，但说起话来就像个诗人。”吴畏感慨道，“和平吗？我活了这么几十年，如果说从经验中学到了些什么，那就是从来不会有永远的和平。”<br/><br/>“这也许很悲观，但如果有那么片刻的安宁，也值得我们去追求了。”<br/><br/>说着，他按着两人的肩膀：“我们的一生是有限的，也只能去守护那些有限的东西...派德克，索菲亚？我很高兴你们还愿意留下来，我曾经放弃了很多，不愿意连你们这两个朋友都没了。”<br/><br/>“怎么会呢，头领，我们两的命都是你给的。”索菲亚说着，她摸了一下衣服上的银鹰徽记，“我相信头你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我确实看到了希望。这个兄弟会确实击败了兽人，也照顾了难民，我...只是想，也许他们能拯救我们，消灭兽人...带来和平？”<br/><br/>“也许吧！”派德克还是一副不相信的口吻，但那场战斗似乎又重现眼前。他们几个人，跟着那位兄弟会神秘的领袖，把兽人杀得血流成河，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br/><br/>他不是不相信吴畏，而是末日逼得他不得不谨慎，他不相信吴畏只是来找他们两聊天的，派德克是个男人，他明白加入一个组织是一回事，但被一个组织接纳又是另一回事。于是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不喜欢寄人篱下，吴畏既然已经是将军了，于是他主动请求给他一个任务，侦查，或是去杀兽人都要好过眼下这情形，不过吴畏确实有他的安排。<br/><br/>“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兄弟会的力量，但你们看得没我多，相信我，他们还有很多东西没露出来。”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褶皱，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br/><br/>“你还记得独立共和国的残军吗？我们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是在一年前，他们还在坚守最后的要塞，现在我们有了更新的消息...别激动，少尉！”<br/><br/>吴畏制止了派德克的激动，从终端上下载下了一份文件：“我马上就要去蓝眼群岛一趟，你们俩跟着我，先前的一次行动我们救出了一批俘虏，这其中大部分都是UIR的人。”<br/><br/>“您是要我去和他们交流，获取情报？”派德克猜出了其中的含义，但他没有猜到全部。吴畏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我，是领袖的命令，而且我们也不是把她们当做我们的俘虏，领袖的命令是，想办法说服，让她们加入我们！”<br/><br/>独立共和国联盟，简称UIR，李德对这个曾经与维安政府势均力敌的本土势力了解甚少，不论他们的历史，军队还是人种，少有的信息来自于布朗这些前UIR军人。事实上自己可能也并不需要去了解——自兽人发动入侵后，维安靠着焦土自己勉强站住了阵脚，而UIR在战争的三个月就几乎全境沦陷，这让李德对UIR的战斗力产生了很大的质疑，在他看来这是一支不值得自己关心的势力，弱小，可怜，但是如布朗派德克等人一样，似乎还很嘴臭！<br/><br/>而唯一持相反理念的却是奥利维亚，她在了解锡拉这颗星球的政治构成后马上制定了先UIR，后维安政府的由东到西的战略，她认真地分析了锡拉的地貌与战争进程，推测出了兽人的大本营其实就在大陆东北方那座“世界的脊梁”，卡达峰上。那里紧邻独立共和国本土，因此UIR是遭到了兽人主力数以百万计兵力的全面打击，在维安忙着用黎明之锤轰击自己城市的时候，UIR人正在和兽人正面交锋，并在没有花岗岩高地的情况下坚持了整整十四年，其战斗力令奥利维亚印象十分深刻。<br/><br/>不过真正让李德下定这个决心的，来自蓝眼群岛战术人形卡多的发现。<br/><br/>在打开舱门之前，卡多的仿生眼就扫描出了船舱内异常的热量反应，作为复制了李德的人格思维矩阵的高级人形，他可能不如“完全体”李斯特那样和本体一体两面，有真正的自我意识，但是已经拥有比人类更加高效的分析能力了。<br/><br/>这里面必然就是海盗们与邪教徒的交易商品，如果分析成立，里面是人，但是人类的热值不可能有这么高。<br/><br/>警告，侦测到致命危害，必须采取隔离措施。<br/><br/>分析的结果很明确，于是在先登的士兵发出报告的一瞬间，卡多马上抢先其他的士兵先一步冲进舱室。这种身先士卒的行为鼓舞了其他人，但舱室狭小，他们只能戒备在门外，等待进一步的指令。<br/><br/>逻辑表明，领导者先一步行动于附属有机体单位，可以同步增加有机体战士行动效率，降低恐惧与迟疑等情绪的干扰。这些人类士兵不比自己的塑钢身躯，他们脆弱，需要自己的保护。<br/><br/>舱室内没有灯光，昏暗地看不清左右。狭窄的过道不过十几米长，两侧都用钢条焊接成了监禁的囚笼，卡多扫描到的生物能量反应就在此处。正如海盗所说，这里大概有二十个人挤在十几平方米的空间。<br/><br/>地面又湿又滑，先进来的那名士兵似乎摔了一跤，沾了一身的血迹和粪便，正自叹倒霉。这里污秽不堪，弥漫着恶臭，从进来开始，卡多就听到了人的呻-吟和干呕声。<br/><br/>“这里简直就是个猪圈，甚至还不如！”士兵抱怨道，然后马上向卡多敬了一个礼，“长官，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危险。”<br/><br/>“危险可不是能简单看出来的！”卡多训斥道，然后命令士兵们呼叫医疗救护，自己则打开了手电，照向两侧的囚室——<br/><br/>是的，人，十几个人躺在地板与角落里，没有衣服，就这么赤裸着身子挤在一起。卡多通过一些生物上的特征判断出这里全都是女性，年龄不好判断，手脚似乎都被捆了起来。<br/><br/>这种场面可没一些人想象地那么刺激，一如那个士兵所说——虽然很粗俗，但和猪圈恐怕没什么两样。卡多的思维矩阵在主机的数据库中收集着相应的处理方案，情报显示他应该表现出愤怒来应对这事——最能折腾人类的永远只有人类，看起来，这是一批买卖的性-奴，而且大部分已经生病了。<br/><br/>“咳...咳咳。”<br/><br/>咳嗽声此起彼伏，他没有生物扫描设备，无法判断这些人得的什么病。为谨慎应对，他命令所有人不许在暴露的情况下接触这些俘虏——士兵看着他，提醒卡多他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病原体中。<br/><br/>他伸手抓住栅栏——“事情结束后，我自愿隔离。”然后电子肌肉出力，和士兵一起把钢条焊成的囚门整个地撕扯了下来！<br/><br/>接到命令，另一群士兵也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舱门，随着手电的增多，里面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明朗——“那群天杀的海盗都干了些什么！”<br/><br/>短暂的震撼后，他们排成长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把女子们抱出船舱。卡多走进囚笼挨个清点人员，这些女人似乎遭受了很残忍的折磨，为了防止她们逃跑脚踝处被划了一刀，大多数人都昏迷不醒，少数睁开眼的也都茫然地任由他们抱起，也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br/><br/>普遍发着高烧，特别是胸口处有诡异的淡黄色纹路，她们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叶给咳出去。当卡多抱起一位女子准备递出去时，那名女子突然醒了。<br/><br/>“啊——”<br/><br/>尖细的女高音震得士兵耳膜发疼，女子在卡多怀里拼命挣扎，她的双手在政委的脸上抓挠着，嘴里含糊着“滚开！”“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之类的话，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海盗。<br/><br/>“冷静，我们...”旁边的士兵赶紧上来按住这名女子，卡多把手电照到她的脸上，用更大的声音镇住她——“我们是军人，不是海盗！是来救你们的！”<br/><br/>女子不再动弹了，她呆呆地看着卡多头上的帽徽，然后搂着政委失声痛哭起来。<br/><br/>这些日子，她们经受了太多的折磨。<br/><br/>半个小时后，蓝眼群岛的沙滩上——<br/><br/>两架锤头鲨直升机调运着一整套改装成医疗设备的清算者装甲车赶到了现场，这些装甲车落地之后马上展开成为永久设施。士兵们拉起简易围墙并遮起顶棚，一条隔离线拉起，参与行动的士兵和这群女子一起被关在里面不许出去。<br/><br/>“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卡多把女子抱到床位上，如此安慰她道。她似乎是所有人中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了，她看着卡多脸上被自己挠出来的伤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抓紧裹在身上的床单扭过了头去。<br/><br/>卡多还有他的事情要忙——在临时营地的角落，被充分硝洗过的士兵们把两个俘虏踢翻在地，如果不是有军令拦着他们，目睹了一切的卫军们会把他们活活打死。<br/><br/>“我不想和你们废话。”政委走过来，还带着一名破坏者医生，“医生，提醒我不要把他们弄死了，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们。如果我不小心下手太重了，麻烦你及时把他们救回来。”<br/><br/>说着，卡多脱下了自己的手套：“我知道这很多此一举，他们迟早都得死，但规矩就是规矩...吊起来，你们不想做噩梦都给我退下。”<br/><br/>惨叫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当中，当另一架直升机带着吴畏等人赶到时，在失去了二十片指甲时，海盗已经痛哭流涕地把自己的家谱给念了出来，他，和他的组织有多少人，在哪以及在干什么完完本本地交代了出来，这些信息非常地有用并被记录在案，不过卡多还是很不满意，他拿起一把钳子扯掉海盗的牙齿，并要求他重复诉说这些信息。<br/><br/>吴畏掀开幕布走进了临时的审讯室，环顾了一下后找了个位置先坐下。派德克把头探进来看了一眼，赶紧把索菲亚推出去。<br/><br/>卡多甩了一下手上的血，示意破坏者再给海盗打上一针。把钳子扔药盘上，看着吴畏颇有兴致的样子：“你好啊长官，现场有点凌乱，不过也没办法，职责所在。”<br/><br/>吴畏竖起一根手指：“你做你的工作就行，政战官，我也很好奇能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些什么。”<br/><br/>“恐怕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他连个头目都算不上，不过倒是把地点透露了出来。”卡多摇了摇头，瞄了一眼一旁的派德克，后者已经知道了这群匪类的所作所为，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br/><br/>“您对他们太温柔了。”他说，眼前的一切很不让他解气，“我去给您找个电瓶来，当他皮肤都烧焦脱落的时候，他自然会交代清楚。”<br/><br/>“该套出的话也都差不多了，小鱼小虾废不了那么大的劲。”卡多指向了一边被吊起来的邪教徒卫队长——“这家伙倒是挺能忍的，所谓的信仰吗？我看不像，任何宗教组织，越是高层信仰越不虔诚。还不开口？小子，那个胖子教主给了你什么好处？”<br/><br/>卡多一拉锁链，卫队长被吊得更高了。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喊出声，脚底板滴答地淌着血。政委和他们打赌，他可以把这人的脚底板削下五层肉都不见骨头，并且马上采取了行动。他细微又精准的操作看得派德克目瞪口呆，不仅如此，破坏者还给囚犯注射了一剂强效药，加快他血液的流动，痛苦也在他脑中成倍放大。<br/><br/>“啊，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br/><br/>他在绳子上挣扎着，眼泪和鼻涕一同流下，看得三人恶心无比。这令卡多十分不满意：“刚才一副嘴硬的模样，现在就招了？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老实说，我们对你就没什么期望，你们的老巢已经被我们攻破了，那个躲地洞里的教主也别想跑多远，我看你还是再撑一会，等到那个死胖子被抓住为止。”<br/><br/>“这里没有空心铁丝也没有热水，不过没关系，派德克少尉提醒了我，你们谁，给我找个电瓶来？”<br/><br/>但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卫队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干的事全部交代了出来，通过录音并整理出文字档案，不仅仅是罪证，也是很好的宣传材料。基地内已经开始对事件的始末进行加工处理，着力表明兄弟会对外行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而那些被海盗俘虏来的女性身份也逐渐得到验证，到现在还能进行正常交流的已经不多了。<br/><br/>根据海盗的描述，他们把这些女人关了近一个月，之前并没有发生疾病，直到塞到装过伊姆能源的船舱这些女人就迅速患上了肺病，并且疾病还有传染的可能性。<br/><br/>他们的头目一拍脑袋就决定把她们卖给这群邪教徒，最好连着这群邪教徒一起传染上，等这里死成一片白地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夺得这里的伊姆油矿。<br/><br/>“伊姆？伊姆对人是无害的啊？”派德克大惑不解，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锡拉的人民对伊姆的了解恐怕不比兄弟会多多少，但摆在他们眼前的是破坏者们做出的医学报告——“肺部大范围糜烂，器官正在迅速衰竭，造血功能严重减弱，血液样本中分布着微量的伊姆元素。”<br/><br/>这些女人大部分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更糟的是，她们在此之前受到的凌-辱对她们的心志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发疯的迹象比比皆是。<br/><br/>“卡特琳娜，女，年龄大概在25-30岁之间，可能会更小，长期的营养不良我们很难判断实际的数字。她是唯一可以说话的，但除了必要的治疗，她一句话都不愿意说。”<br/><br/>吴畏读出了诊断报告，他们走出了审讯间，这一天就要结束了，赤道附近的黄昏永远是那么准时，营地里依然忙碌，又有一批物资和人员被运送过来，在附近组织起一个新的难民营，来自小镇上的“平民”被送到这里集体关押，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接受严格的核查，无罪，或者肃清。<br/><br/>“看来你又有的忙了。”吴畏说道，“本来该总政治部的李斯特上校来负责的，但我们的大政委总有那么多事要处理，哈哈。”<br/><br/>“长官！我希望能和那些被解救的俘虏们谈谈，如果她们真的来自我的祖国，我...”派德克着急地说，他的急切被看在眼里，但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说。<br/><br/>吴畏十分理解，大手一挥：“去吧，希望你能问出点什么，如果有UIR的确切消息，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会有很大的帮助。”<br/><br/>“但你最好和政战官卡多一起，有报告说女子要求见一面救他的人，不过记住，不管问出了什么，都要完全汇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