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一天，当他跟随着队列走进民政大厅所见到的一切——广播里每念起一个号码就会有一个人走进一间小房间，不快但也不慢，但也足够人站的脚后跟发疼。大厅里到处是细微的议论声，很多人都在担忧最近的局势，而这些都被细心的罗杰注意着，希望能从风闻中知晓点有用的情报。<br/><br/>人群不过乌合之众，但做情报的万不可忽视闲碎的八卦，因为舆情代表着民众对国家的信心——罗杰自认精通此道，他的训练中就包含了利用这些心理开展策反工作。不过比起给老毛子弄点麻烦，在听了许多民间传闻后他感觉脑子里灵感一闪，心中渐渐有了个主意。<br/><br/>飞驰的双管钢铁战车，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小飞机，一炮就打死突击级的坦克...这些东西不断地在民间流传，但流言总有源头，对合众国来说一等重要的就是探明老对手的实力。自己虽然滞留此地，但比起徒劳等待救援，不若主动出击？<br/><br/>去军队，虽然有点冒险但那里还有自己以前的线人，都是高级军官，自己不仅能想法解决安全问题，还能做点大事给局里的老板看看！<br/><br/>特工的目光看向了大厅墙壁上贴着的标语——“守护人民的武装力量，需要一切愿意奉献的有志之士！（小字）加入军队后可以获得双倍的供给和薪酬。”<br/><br/>而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技艺高超的特工又如何，在这个KGB盘查严厉，按人头分发食品的当下，他也只能老实当个难民，这清汤白水黑列巴的日子自己可真不想再继续了。<br/><br/>“姓名？”<br/><br/>走进房间就是一句冰冷的问题，罗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面单向玻璃。头顶的监视器在看着自己，他不敢多问赶紧用标准的俄语回答。<br/><br/>“瓦西里·阿列克谢耶夫。”<br/><br/>短暂的沉默后，漆黑玻璃后面响起了一阵敲击声。这声音听得罗...瓦西里一阵警觉，这是把自己录入电脑了？<br/><br/>信息化还是个时髦词，用计算机系统做公民户籍管理，老毛子有这水平？<br/><br/>对方没有等他，马上一系列的问题就抛了出来，他不得不编了个催人泪下的故事，把自己形容成颠沛流离的难民，失去了全部家人包括妻儿。但对面的办事员依然冷漠，好像这种人间惨剧不过平常，淡淡的说：“每天都有无数人家破人亡背井离乡，除非阻止beta否则绝不会停止。”<br/><br/>瓦西里连连叹气做出悲伤的模样，然后试探道：“额...同志，听说登记后会马上安排工作是真的吗？”<br/><br/>“对，我们还在战争中，所以现在就会安排下来。但你们也不能自由散漫，安排下来了就要老实去做，人人平等，不准挑剔。”<br/><br/>平等？你们这个毒菜锅度好意思说这句话？<br/><br/>话说着，突然一台仪器从天花板上垂下，嗡嗡电鸣后对懵逼的瓦西里做了个全身扫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边的办事员再次开口：“身体素质不错，现在各个工业口，军队都需要人，有什么专长吗？”<br/><br/>关键来了——瓦西里振奋道：“我枪法不错，额，以前从我...父亲那学过打猎。我想加入军队，对，我要参军！”<br/><br/>他咬牙切齿，无比投入这场演戏中：“我要为我的家人报仇！”<br/><br/>几百公里外的堡垒中，黑手情报官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在话筒里继续道：“很多人都想参军，这个名额嘛...既然你这么积极，那就不要反悔，明白？”<br/><br/>瓦西里坚决地点头——直到他和一群同样蓬头垢面，一脸不情愿的青年们一起挤进一间开往北方的火车车厢中后，他发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事情也和自己预料的有点不同。<br/><br/>旧运货火车轰隆向北，一路开过西伯利亚的旷野。狭小的车窗只能照进些许的阳光，冰冷的车厢里仅仅垫了些破布棉絮，可人满为患——那个办事员没有骗自己，手续当场定下又当场把自己送走，连点准备都没有就丢给自己一件防寒大衣，还有一句话：“身份信息进入系统后，我们在哪都能找到你，想做逃兵我劝你三思。”<br/><br/>什么叫哪都能找到自己？他们以为自己是上帝吗？<br/><br/>“瓦西里”腹诽着，突然旁边的“战友”捅了下自己，是个中亚人种的小年轻：“看你这张脸，你是俄罗斯人？”<br/><br/>他点了点头，这没错，自己祖父当年在一战后去了米粒尖，所以...<br/><br/>一记重拳向他脸上就招呼过来，他赶紧挡住，但突然有人从后面勒住他脖子，又有人拉住他双手。瓦西里死命挣扎，但被一整个车厢的人按住连叫喊都做不到。<br/><br/>哈萨克人摩拳擦掌，面色狰狞：“哈，上等人和我们坐一辆车，稀客啊！”<br/><br/>然后一拳打在瓦西里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没赶上去阿拉斯加的船吗，真是倒霉啊，这段路上就陪我们活动一下吧！”<br/><br/>---<br/><br/>“自从齐格弗里德开始解禁北极熊过去的身份禁令，推行居民ID注册后，我们现在已经完全登记了一百二十万人。大部分都可以基于他们过去的户籍制度，用VI识别录入系统，剩下的人只需要做身体扫描和DNA采集。和老毛子以前的统计不一样，人口数量起码多了六分之一，黑户很多。”<br/><br/>人口统察是核定管理水平的一个标杆，对于充分利用人力资源有决定性作用。beta的到来不仅是给人类带来了灾难，更是打断了本地人社会的进步从而停留在后工业时代。<br/><br/>在人联对当地的改革开始后，旧的管理系统并没有如很多人想的那样被彻底废除——不管议员们有多讨厌当地人的各种恶习，但维持现有的才能保障基本的秩序，切勿头脑发热。<br/><br/>以西伯利亚的虫洞基地为核心，通往堪察加半岛的漫长冻土上正在以极高的速度铺设起一条铁路网。以人联修过环锡拉赤道的工程水平来说，就是几十台重型机械排成长队在永久冻土层上开过，锻锤打下坑道并且埋下钢结构强化的预置路基，复合材料的枕木流水线般放下，自有工程机器人来修正并焊接上轨道——没关系，我们不是在造锡拉上的磁悬浮高铁不需要那么精细。<br/><br/>MCV工程车组开过雪原便有了一条良好的道路，内燃机车轰隆开过，就好比托洛茨基的专列，给那些半孤立地区的人民带去了“温暖”和“秩序”。从锡拉过来的管理者带着一支由黑手率领，原内务部和KGB单位组成的卫队抵达当地并接管政令，开展了人联所需的改革行动。<br/><br/>“这些注册的人力在中枢计算机系统的甄别后和工业口对接，选出的第一批工人首先是难民，那些在beta入侵中失去家园，或者化为废墟的人而不是城市本地居民，我们正在尽快安排这些人的就业以避免城市的过度负载。”<br/><br/>铁路网建立了基本的交通网络，编户齐民的身份认证提供了可利用的人力，接下来就是把人力转化为生产力，这些都交给了工研部以及即将从锡拉接受完培训赶过来的创业者们。<br/><br/>现在，人联正在沿着堪察加半岛东海岸和内陆地区，围绕阿瓦恰山脉建立一个规模极为庞大的工业园区，相关的工作会单独开一章进行说明，但现在这个工业园区还是一片片的荒地，不过在庞贝总监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方块后，数以万计刚刚被分配为工人的民众就在这里搭建起了临时居住区，一边劳作在荒地上打下地基一边学习使用更先进的生产工具。<br/><br/>但，仅仅是从人联的角度来看问题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对近期状况的看法。<br/><br/>人联并未完全将整个堪察加屏蔽，也还做不到，所以这些举动多多少少还是落在世界眼里。在执行全面军事封锁，且人联发动信息拦截的当下，远东地区像个铁桶一般雨打不进，仅靠卫星系统的效果极为有限，所有人都渴望知道远东的北极熊到底发生了什么——<br/><br/>“各位观众，欢迎收听BBC午间无线电台。就在近日，在亚细亚远东地区成功抵抗了beta入侵的苏联喊出了把远东打造为绝不陷落的要塞的口号。为了完成这个目标，或者说稳定内部，通过宣布紧急状态而不光彩上位的亚佐夫元帅发表电视讲话，他向国联正式提出逐渐卓有成效的人类统一战线的建议，并表示该国已经在对抗beta的技术上取得了一些突破，作为人类社会的一份子愿意和世界各国进行共享。虽然国联大使对此高度赞赏，但专家指出，这是因为苏联内部经济已经被战争拖垮，企图用军事技术从各国换取支持。”<br/><br/>“CNN为您报道，阿拉斯加新莫斯科区发生（省略）军队正在开进，他们拒绝听取异见人士的请求，并且驳回了我国驻苏联大使为和平与人道主义的拜访要求。总统致电亚佐夫，不希望看到两国合作的精神被鲜血沾染。”<br/><br/>“朝日新闻：号外，国困民贫，一千万人为国总献身？<br/><br/>埃文斯克和上扬斯科两座巢穴进逼，露西亚の武装虽艰难取胜，然疲态倍显，万千国民逃离家园致使工业停顿。露西亚大统领为军需生产，令内务宪兵武力驱赶平民进行无偿劳作，并要求全体国民为国奉献，不劳者不得食。”<br/><br/>“广播电台，颠倒黑白；周刊时报，胡说八道。看来每个世界都差不多啊。”李悳切断这无聊的广播，让报告继续进行，在他的面前是一副全息地图，用模型和棋子的标记显现出当下的具体情况。<br/><br/>民政，工业都在进行，不同的色彩就是不同的进度——就当李悳在地图上钢铁雄心的时候，冷不防奥利维亚的通讯传来。<br/><br/>“这些天我一直在追踪那个不明的第三方，但我现在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是霓虹？”奥利维亚如是问，她充满了疑惑，“我们所有的数据都与现实不符，这个霓虹国根本没有那样的技术能力...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br/><br/>“不在意？不不，将军，我只能说，从可能性上分析这个第三方浅藏在霓虹的可能性很高，（因为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他会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如果他一心要躲着不主动出击，我们暂时还没办法，我们还不能让军队去霓虹列岛搜索，所以急也没用。”<br/><br/>李悳对此略微苦恼——他尽可能做了点推论，但关于该怎么告诉奥利维亚什么是“升阳帝国”...以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br/><br/>而且，仅仅是小型的间谍机器人那还有许多种可能，在完全确定之前不可贸然。<br/><br/>“我们最关键的还是种田——强大我们自身的力量，把这一千万人彻底转化为人联的力量，然后扩大到全世界，守住自己的基本盘，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br/><br/>“那就不管了吗？”<br/><br/>“怎么会，我一直关注着的！”<br/><br/>李悳拍了拍手，在棋盘上放下一个士兵的模型——并标识出“戍卫辅助军”的命名。<br/><br/>“警备防御外宽内严，我会布置下陷阱，他迟早会露面的。而且...我觉得他要是个正常人，他该会祈祷求我们不要在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