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束来得突然，出乎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br/>“发现人联防御力量，先锋单位注意，发现人联隐形作战单位——释放冷光指示弹！”<br/>在这一瞬间，从前出的共和军胜利级攻击舰们上面的速射炮打出了一颗颗释放着光亮的炮弹。它划过宇宙，如曳光弹一般指示并照亮了一个区域，冷光让观测设备不必担忧红外干扰，而光源的反射也让攻击舰的传感器捕捉到了那如毒蛇般盘踞在阴影中的敌人。<br/>“开火！”<br/>攻击舰上有着多段的武器，此时多艘船只那装配于船体中段的两门速射炮已经灵活地移动了过来，向着指示的方向转动起了多管电磁线圈炮管，40毫米口径的炮管在奔流的电弧驱使下在一秒内激发出近千发炮弹，百公里的距离转瞬即至，而临近敌人位置时这些炮弹亦突然提前引爆，以一个扇面喷发出大量的金属搪瓷小球——<br/>这些散弹片速度极为惊人，这使得其威力同样不可小觑。多艘船只齐射的数万发炮弹形成的百万计金属风暴笼罩了宙域，这些第三宇宙速度飞行的金属搪瓷如愿触碰到了阴影中的敌人，它们在敌人的表面爆炸并撕碎了对方的伪装——那是一层由吸波材料制成的反辐射幕布，当它被冲击所揭开便显露出了其下覆盖着碳纳米管材料的金属身躯，一个大型的“双离子引擎战斗卫星”出现在世人的面前。<br/>这卫星的中心是一个棱形，长度达到20米，一端是光束的发射口而另一端便是两具如腿一般可变向引擎。而棱形的四周却由灵活的支架安装着两面大幅的挡板，看起来与MUV地球某部早期科幻电影里的“TIE沉默者”有八分的相似。<br/>不过它可没有驾驶员...狂暴轰入的破片雨在瞬间就撕碎了这样几台武装卫星，看起来它们表面的防御力并不足够能抵御这样的火力，这点给了共和军先锋们极大的信心。而狂乱飞舞因为真空而停不下来破片大潮也迫使了更多“隐匿”的飞行器行动了起来，一时间攻击舰上的雷达警报大作，光电系统拼命追踪那些移动起来的辐射源，也带动了舰船上的火炮将凶猛的火力倾泻出去！<br/>高速的破片几乎是擦着卫星的尾焰飞过去的，猛烈的爆炸被甩在身后，说是“卫星”但看起来分明更像是战机的沉默者尾部的双离子引擎带动着这个奇异外形的装置做着高速的规避机动，重心居中带来的好处在于转向时以及让机体自转掉头，以达成让攻击舰火控员破口大骂的诡异机动性。速射炮的弹链在真空中打着旋，好似泼洒出去的水珠，紧追着做无规律运动的苍蝇，可是令人沮丧的是，一旦动起来他们的火力就很难命中。<br/>“沉默者”周身的宽翼被暴风雨般的金属搪瓷给打得千疮百孔，但这些并不影响它的行动。作为一款军事卫星沉默者的价值都在中间的棱形核心上，两边的“机翼”除了担当护盾，在复合材料外层是两块石墨烯板材，同时兼具着吸收太阳能并且散热的作用，碎了也就碎了。就算不被打碎，在沉默者诡异的机动下也不免有因为惯性解体的可能——但这些都没关系，这些都不用考虑，它只需要坚持到最关键的那一瞬间就行了！<br/>一次短暂的追逃，但随着一个大弧度的回旋后，猎手与猎物开始易位！棱形的卫星核心在引擎的一次变向喷吐下转向一百八十度，那有着圆锥状力场收束通道喷口的一面已经对准了数百公里外的攻击舰——<br/>我们已经见惯了人联战舰上的黎明之锤，那些布置在黄昏级，以及雷鸣级上的巨型装置。在巍峨的战舰上，一台黎明之锤的发射器大小就等于一栋十层的三十米高大楼，它存在于雷鸣级的舰首，就连三百五十多米长的新式黄昏级也不过能安装三组双联装。人在这些巨炮面前是渺小的，能够容纳反物质湮灭并将这股能量定向喷发出去的武器理应受到这样的憧憬，但这也给大多数人留下了黎明之锤“巨大”的印象。<br/>但现实并非一直如此，早在人联接收这件武器之前，旧时的维安联盟拥有的黎明之锤无论威力还是个头都与眼下不可同日而语。黎明之锤体型与威力并非不可调节，只是长久以来，由于光子大炮使用的反物质都来自于反应堆与加速器的现场制造，因而从性价比上来说威力是越大越好。<br/>而沉默者象征了一条未来的全新可能性。当这全长不过十米的发射器对准追击的攻击舰时，从卫星内部的电磁漏斗中注入了1毫克的反物质氢——它来自于卫星中段的弹药舱，里面用磁场储备着总共10毫克的反物质氢。与生产这么多反物质的能源比起来，仅仅是包裹储存消耗不过九牛一毛，由此，也省下了制造反物质的加速器等诸多设备，让这个微型黎明之锤体积也能足够小。<br/>1毫克的湮灭亦足有40吨当量的能量反应，沉默者的核心和所有黎明之锤炮塔一样在第一时间承纳了这些可怕的能量，然后从力场的缝隙中将其释放而出！能量不够强大也不够集中，但在这不过区区百公里的范畴，如攻击舰这样的小船何以抵御这喷薄而来的光子洪流？光束轻而易举地汽化了舰船的装甲轰入内部，如同一把尖刀把攻击舰捅了个对穿，蒸发了小半个船身将它变成太空的垃圾...<br/>而下一瞬间，这架卫星亦被一道闪耀的电子流冲刷而过，殉爆的卫星炸成了一颗与它体型不成正比极为明亮的小恒星，狂乱的伽马射线横扫宙域——反物质收容失效引发的殉爆将攻击者都给吓了一跳，好一件危险的武器，人联主力舰爆炸也莫过于此！<br/>但这并不能吓到共和军的士兵们，相反，他们只是提高了警惕：<br/>“不要分心，它们还有更多...舰船转向，侧舷火力全开...都注意了，不要只顾着追击，同样要保持机动！”<br/>从小型伽马射线暴中冲出的共和军攻击舰舰首的荷电粒子炮同样喷发出光束，被设计用来对付人联战舰的武器如今并不留手。它们如同追捕乌贼的鲨鱼一般对人联的军事卫星展开了激烈的进攻，和攻击频率较为低下的沉默者卫星不同，这些攻击舰上明显有更多的武器来让他们形成更为持续性的攻击火力。并且这些共和军战士很快就发现——<br/>“它们只有一种攻击手段！”<br/>敌人十分危险，它们的攻击有极高的命中率并且由于武器的原因，每一次都可能对己方造成重大的打击...那么就用更具主动性，更有攻击性的猛烈打击，先一步摧毁这些东西让它们的武器发射不出来就行了！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br/>战斗变得如此激烈，黎明之锤的光束在太空中此起彼伏地闪烁着，但更多的是来自于共和军的凶猛炮火。速射炮散弹封锁机动范围，粒子炮的亚光速打击让它成为了和人联一样无视机动的强大武器。战斗的节奏在先锋部队当中变得很快，随着越来越多的胜利级攻击舰进入交战区域，共和军开始取得显而易见的优势，就如同一支攻入人联防御的长矛。<br/>他们不是单枪匹马，而是彼此配合，两三艘攻击舰自行编组为小队，相互掩护并警戒周围的宙域。有了他们的开道，这使得更多如驱逐舰之类的船只能够放心地进入距离人联领域的三十万公里范畴。这些驱逐舰虽然是老式的舰船，但它们标志性的导弹发射阵列如今也做了许多的改进，从眼下的超远距离下它们便开启那密集的发射管道，将船上携带的几百颗核弹头提前发射了出去。<br/>这些导弹采用的是太空少见的多层级点火模式，似乎专为超远距离打击而射击。通过计算轨道后进行惯性制导防止人联的电子战干扰后，导弹先进行一次加速——从本就高速飞行的驱逐舰上获取的初始速度再加上火箭发动机进行了一次持续五分钟的加速，然后脱离一级火箭，二级火箭暂不点火，惯性飞行在进入离人联防御核心二十万公里后再进行一次加速，最后再由最后一级火箭带着弹头以接近或超越第四宇宙速度进入人联的最后防御圈。<br/>这一路上已经有成千上万发核弹以这样的方式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发射，它们普遍还需要半个小时以上才能抵达目标，但这场战斗就是这样漫长，这才是它的真相。所以尽管在这些驱逐舰之前的攻击舰与人联的防御卫星打得热火朝天，却几乎丝毫无法影响战斗的胜负。<br/>只是一些可以牺牲的尖兵罢了——这么说虽然很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在马修舰队的军人们看来，这些从共和军的军校里挑选出来的，成千上万热血方刚，渴望着功名荣耀并且藐视死亡的新兵们，候补生，正是为这场胜利奠定基础的基石。<br/>让缺乏经验并且数量足够多的炮灰，去摸清人联的手段并发挥其价值——如此，更有经验的老兵们就能更从容地部署并使用更多的资源应对更多的挑战，以减少主力部队的伤亡...没什么可耻的，这就是所谓战争，死亡不过司空见惯，一如生命是一种需要用在正确位置的资源。<br/>“真是对不住这些小鬼了。”<br/>勇气级驱逐舰舰队中，不止一名舰长这样说过，但这些脸上已经爬上皱纹的少校，中校们并无多少歉意，他们在安全的后方看着这些拼命的战斗，借由他们拖住人联的防御力量，自己这些船只才能安然执行自己的任务。<br/>有些道理是不言而喻的——过去的UEG，乃至现在的共和军对人联来说有什么优势的话那么一定是人力上的优势，但长久以来己方从来没有好好利用这一点。同样的，再多的人如果不能进行有效的组织，那也和一群猪猡没有区别，马修将军并不是什么神人，他只是看得清现实并愿意去改变，仅此一点便胜过无数了。<br/>不管这些出身调查舰队的军人如何看待共和军这个缝合怪，但他们在上位象限轰轰烈烈的运动催生出了与旧UEG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归一教义与现实变革的结合迸发的能量何等强大，令人心惊，有信仰的人天生便被组织了起来，像这些奋战不休的年轻军人便是典型——他们真的相信自己所做是对的，他们渴望改变这个世界乃至通过自己的牺牲来成就它！<br/>令人汗颜，自己这些老家伙利用着他们的年轻，但这些年轻人又如何不是自愿渴求的呢？眼下已经无暇猜忌这些年轻人是兰顿首领想要插手所以送进海军的了，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这样几乎是无穷无尽的人力，才让这场战争有了胜利的希望。<br/>马修将军，他一定也是看到这一点的。打败人联，赶走这些先进的入侵者，然后我们再来讨论人类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讨论共和军是否偏激乃至大家是否应该分道扬镳再决个胜负。但现在，面对人联必须抛开这一切，以赢得胜利再谈其他！<br/>“我们的那些共和军的飞行员呢？他们不是经过改造能够承受可怕的加速度，能驾驭那种机动媲美人联的飞行器的吗？”<br/>在海军的通讯中，在目睹了逐渐增加的伤亡后，有人提出了意见。<br/>“我们接受这些神谕者随船，他们就得为这场战斗作出贡献——攻击舰虽然同样廉价，但终究也是舰船，这样的消耗对我们不利！”<br/>伴随着命令，一些多引擎飞行器从共和军的舰队间出现。还没有进入舰队战便释放战斗机部队是罕见的，但正如这场战争需要耐心一样，在真正的大战爆发前保存力量是必不可少的事。<br/>可是对于战斗的另一方来说，他们同样希望保存力量，可是他们更多的是缺乏投射力量的方式。<br/>天仓二，这颗表面平静的星球内部热流涌动——这当然不是地质运动，而是这颗星球地壳之下的诸多工厂大量排放的热量经过铺设于环绕赤道的管线，来向零下一百七十摄氏度的暗面散热的过程而已。而造成这一切热量的原因就在于几乎所有工厂都在进行全负荷的运作，它们正在以极快的，又或者补充一句，极为庞大的规模制造着准备投入这场战争的装备。<br/>人联掌握天仓二已经五个月，哪怕是在伊雷娜到来前就已经对这颗星球进行了大量的勘探，明确了这颗星球上大部分的矿藏。工业是人联的命门，绝不含糊，人联的开采从地面一直深入地壳，大量富含金属的矿石与稀土源源不断地送入聚变熔炉，被还原成高纯度的原材料后又要送入超温压加工厂，在惰性气体与极端环境下制作成形成纳米晶粒的金属与合金——统称为纳米原料，也就是人联广泛使用的“墨粉”。<br/>（像石墨烯与碳纳米管这样的材料也一同在这种通过模拟极端环境的工厂获得大规模生产的——实际上直到几年前人联都难以控制大规模制备纳米材料的成本，直到零号元素被运用到工业上。增压的质量效应场大大减少了设备的要求，也因此让人联真正进入纳米时代，纳米材料就如同钢铁一般常见，但仅限军事领域）<br/>运载着墨粉的转载列车从加工厂一路沿着隧道网络前行，据说伊雷娜女士喜欢火车，火星的地下遍布隧道网络，而她也将这一优点带到了天仓二上。列车将原材料送到了另一个半球的工厂区，驱使着无数飞舞着机械臂的增材制造机从无到有地打印沉默者，以及更多军事装备所需要的零件。这些零件数以千计地下线又送到了列车上，最后才送到组装厂，调试系统，完成整备，最后再送去军事发射站。<br/>从诞生到完成，已经环绕星球一周的沉默者是一个庞大的家伙，为它们准备的通道宽阔得像一条运河，而在这条运河之中已经从前往后排了数公里的队——这些军事卫星们直到发射前才会被装上反物质弹药，并且随着前线的战报显示。<br/>【沉默者平均交战生存时间为一分零六秒，平均开火次数为2.26次·更正，弹药装填量数减少至4毫克】<br/>变化悄无声息，这些排队中的沉默者被升降机输送到多条轨道上，在一级级闪耀着蓝色电弧的轨道不断地加速中，这些沉默者卫星也从星球地表的开口中送入了太空。类似的闪光在星球各地不断迸发，每隔几秒一次，从半个多小时前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br/>接下来也不会停止...认为人联什么都没做是他们的问题，而同样的，人联也并非没有积蓄力量。<br/>加速的沉默者环绕了半个天仓二，在弹出之前它们飞过天仓二上的数个环形山，这些山脉处于星球的暗面并且有着防护的遮蔽，这些确是飞船停泊的港湾，从半截透露的缝隙中，依稀可见宛若蜂巢一样的六边形船坞内匕首外形的雷鸣级，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br/>“好了，各位，半个小时也已经过去，敌人的火炮射击了这么久，也该冷却一会了，战术的讨论先到此为止，该我们了。”<br/>指挥室里，南北泽将军抬起手来。<br/>“不知道马修知道他的部队白忙活半小时，会作何感想？不过也多亏了他，我们多出了半个小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