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敌人并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面对不可抵挡的武力，它们倒也知道什么叫做躲。<br/>魔鬼鱼飞船阵列正在分散，这两个集团的无头苍蝇先是汇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庞大的集团，然后每一个个体又快速分散成尽可能稀松的阵型，从一团云到一片雾，零散的每一个个体似乎都在提防联邦战舰的密集炮火——这有效吗？当然，但也只限于此了。<br/>战舰的开火可不是指挥官一声命令，炮手按下按钮就能完成的。离子光炮的发射端是一个庞大的综合性设施，它直接与战舰的反应堆，电容组和“等离子储存器”阵列相连，也有许多工程师在这片区域活动。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他们仔细地检查着所有流程的运转正常，并对可能的薄弱区间进行必要的预先处理，因为战列线一旦成型，那将会是对主炮系统的一次严格考验，由不得丝毫的马虎，主炮的稳定运行关切着战斗的成败，以及可能更加重要的事情，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战场，他们也在全力以赴。<br/>老道的工程师们能够通过炮击的频率来猜测战争的烈度，并且把握住起伏的频率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作业，如同响应战争的鼓点。将视线回到现实，这片连接反应堆与炮组的区域是一个由巨型元器件组成的钢铁堡垒，一根根巨大的柱子分列左右，其中心是空的，由超导线圈释放的力场约束住流动于柱子中的等离子体，这些便是将能量从反应堆汲取的导流管，它们从地面延伸到二十米高的天花板架构起了一个网络，人就在这些东西旁边走过——毫无疑问如果发生泄漏，上亿的高温能够汽化这里的一切。不过这种担心是没有意义的，倒不是安全措施百无一失，而是这就是生活。<br/>电容组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方块状设备，它们成排地被码在了一起，吸收并释放着能带动一座城市的电流。并且它们还起伏着，就像一堆麻将被巨大的机械结构调换着，分批执行工作。有时工程师需要从这些起落中间的结构处假设的桥梁里通过，他们都穿着重型的工程动力装甲来抵御能害死人的静电释放与高温——尽管冷却组件在正常的运作，这片空间四壁到处都有挥发的白雾，但短时间留存的热量依然可以很快达到金属的熔点。<br/>特别是在开炮后。<br/>“停火，降温，校准主炮！”<br/>催动着动力装甲，遥控着左右两只巨大手臂拧开阀门，泄压道喷出呜呜作响的有毒金属蒸汽。散热介质被注入主炮炮膛并迅速冲刷整个与船同长的轴炮，从外面看所有的联邦战舰周身都在释放热能。然后阀门再度闭锁，工程师们退后一步，警报响起，巨大的等离子分流器被从天花板降下的巨大机械臂固定住，然后发生了某种变形。<br/>“电容器持续性充电放电，等离子超压模块转接12号单元——”<br/>“反应堆功率上升百分之五，密闭阀压力接近第一临界值！”<br/>“散热模组后备单元启动，温度已经回到标准范围。”<br/>负责人得到了各个部门的报告，在高处俯瞰工作间的他于是重重地按下了开关，整个区间的灯光都变为了警示的橙色。<br/>“主炮模式调整完毕，霰射炮击准备工作就绪！”<br/>战列舰已经停止加速，其阵型已经被拉到了末尾的第三纵，此时占据第一和第二纵的大量雅典娜级重巡洋舰和伊阿宋级驱逐舰也有了共同的变化——排除专业防空的驱逐舰，作为战列线真正主力的雅典娜级舰首的12门主炮的炮口有了一些变化，机械的传动结构似乎让炮口变得更加宽阔了，在前端形成了一个喇叭形。它们遥遥地对准在这段时间又拉近了一千公里的魔鬼鱼们，虽然它们确实挺分散的，并不好瞄准。<br/>“根据计算，精确炮击的火力溢出并且过剩了。等离子输出在原有基础上下降百分之二十，其能量重新补充到加速轨道上。”<br/>这条命令是由阿门罗上将下达的，上将是一名数学家，在他的无数演算中最为看重效率。于是根据命令全部二百六十艘战舰一起进行了修正，这些舰长们不断下达着命令并监督部下实行上将的要求，在这个不经意间也展现出了联邦舰队的一个特点。<br/>那就是在战列线内的部队是并不需要“自己思考”的，舰长的存在最重要的工作是监督指挥这艘船上的工作，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需要自己指挥战斗，因为战列线是一个集体有着共同的大脑，他们是这头巨兽的身体，只需要负责神经传输来的大脑的命令就够了。<br/>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却如臂指使。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是不需要强调的，在司令官的命令下达前舰队全部停止了射击，但联邦的敌人们可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密密麻麻数量同样众多的魔鬼鱼早已将它们的火力投射了过来，中子炮射入战列线中，高能粒子流撞在战舰们坚实的装甲上迸发出耀眼的火花。辐射能量毫无保留地洗礼着甲板，被蒸发的金属蒸汽吹拂着溶解的铁水，致命的辐射渗透船身破坏它们能触碰的每一个电子元器件并借由间接的方式对联邦船只内部造成破坏——而作为应对，那些由磁化的纳米流体组成的伞盖被快速地张开，可是双方的距离可比此前近了许多，中子炮的破坏力并非是瞬间的，而是持续地，探照灯一样始终照射着目标来不断施加伤害，每一分每一秒破坏都在增加，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联邦驱逐舰发出了警报，他们的个头太小，纳米护盾已经在持续三分钟的持续照射中不堪重负了。<br/>“这些外星人应该和我们保持距离。”<br/>旗舰上的阿门罗上将当然知道驱逐舰面临的压力，但他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上将已经为眼前的全息图景列出了一个完整的公式，他把手头所有的侦测到的情报——也就是因式都代入了他毕生研究的战争公式当中，然后不断地将其等除，直到最终的结果符合他的心意。这其中就包括距离，只有在一个最合适的距离下他的战列线才能达到最大效率，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等到秒针走到一个整数。<br/>“舰队，火力全开！”<br/>命令下达，以光速传播到舰队全部的指挥官处，早已等候许久的舰长们如释重负，他们终于可以把高抬的手臂从空中放下了。<br/>“霰射炮击，急速射，放！”<br/>联邦战舰前端的宙域再一次被主炮的光辉所点亮，在舰队正面的魔鬼鱼们只会感觉到观测中的视野一片光明，然后下一瞬间这光辉就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br/>等离子弹幕，那是许多人头大小的闪电球体被以亚光速喷发出来，这一幕才知晓霰射炮击的真意，因为它却如滑膛炮的葡萄弹，每一门战舰主炮都能在同一时间喷发出数枚炮弹，感觉就像是将此前的核弹光炮给平均分做了小份，它们倍增的数量使其覆盖的范围几何增加，上千门重炮齐射的场面那当真如把一面光墙给推到了敌人的面前！<br/>我们知道这些是电浆球，但这是因为远离，可是对于实际而言直面它的魔鬼鱼们大概只会看到一片光明，速度过快的光球在视线中拉成了一个长条的轨迹，它们与魔鬼鱼电磁屏障的反应使得离子体失去了外围磁场的约束于是天然地逸散了开来，最后是以面的方式带着巨大动能轰击在魔鬼鱼血肉般的外壳上的，然后狠狠地撕下一大块——<br/>霰射炮击便不再是那会核爆的压缩体，并不能在射入魔鬼鱼体内后来一个烟火秀，但比起精确射击这弹幕无论数量还是射速都成倍提升！当指挥官下达急速射命令时，那么每一次不超过13秒战舰的主炮就会再一次喷吐雷霆，将又一堵光墙送到外星人面前，让它们在上面碰个粉碎！<br/>弹幕，可怕的弹幕不断冲刷着魔鬼鱼，它们散开的阵型也就如此了。钉耙挂过草地，一次又一次收割凌乱的草叶，让地面暴露出土地的本色——这场炮击也是如此，对于阿门罗上将来说远距离炮击就是一场概率学，他并不深究弹道的精确因为这没有意义，这不是人类可以掌握的，他只计算概率，他规划的每一次炮击都是概率的最大化，因为概率，他甚至知道对某一个区域应该进行多少次的炮击。<br/>“因为概率是百分之11，那么在6-7次覆盖式射击后当地的概率就会下降到百分之零点七，不再符合战斗成本，所以立刻转移炮击目标？”<br/>卡门指挥官忍不住用手按住额头，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以至于有些忍无可忍了：“没错，这有效，很有效，并且符合逻辑，但也只限当下了。我们的司令官觉得打仗就是做他课堂上的数学题，他以为战斗是他学院里的模拟器，总有参数可以依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