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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陆与余(二)

    “初见姑娘早啊,”

    余庆似乎觉得这样一直望着人家,实在是有些不礼貌,只好硬着头皮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口大锅,

    “锅里有包子。”

    少女笑道,

    “不早了呀,你看着太阳都快到头顶了,对了,你买的什么馅儿的包子?”

    “青菜香菇的,是宁安街张大娘家包子铺的,我听苏甲说他们家的包子最好吃。”余庆想了想说道,

    “不过我没吃过,到底好不好吃,我也不知道。”

    “你没吃包子?”少女皱了皱眉,

    “小时候吃过,不过已经忘了。”余庆摸了摸脑袋,尴尬地解释道,“我喜欢吃馒头”

    陈初见走向那口黑锅,掀开盖子,锅里的包子还透着一股子热气,青菜与香菇的气味扑鼻而来,

    对于她来说,哪怕就算不吃东西,仅是行走天地间便可依靠四周灵气绝食数月有余,

    但终归是少年好心,加上自己真的喜欢“吃”,便随手拿起来一枚如鸡蛋般大小的包子,一口塞进嘴中,呵呵笑道:

    “不错哎,这个包子真好吃。”

    余庆嘴角上扬,笑道,

    “那可不,一文钱一个呢……”

    陈初见点了点头,随后又仔细看了眼眼前的少年,

    少女双眸之下的余庆,体内自成一座人身天地,气机流转如行云流水,开口问道,

    “你刚刚是在练习一种拳法?”

    “嗯,我在武馆里偷学的。”余庆点了点头,又说道,“听之前武馆里的王老头说,经常练习可以延年益寿的。”

    “你学的倒是不错,不过终究是江湖上的练家子招数,武馆里的老师傅能有什么可教你的?”

    陈初见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晃了晃脑袋,丝毫不忌讳道,

    “不过你的底子很不错,照这样练个几十年,哪怕武道一途无法登堂入室,但延年益寿是肯定的。”

    余庆没有说话,只是听着有些迷糊,

    怎么练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咳咳,那个啥,我实话实话而已,你别介意啊…..”陈初见假装咳嗽了两声,换了种语气说道

    “不过你也可以换个地方练习一下,这样说不定会有助于练拳。”

    余庆不假思索地脱口道,

    “在水里?”

    陈初见点了点头,

    “这样也行,在水里与在地上终归是不同的,我曾听我爹说过,中州的东海那边就有个老家伙喜欢潜入深海里打拳。”

    “海里?那不得淹死啊……?”余庆下意识地问道,

    “难不成他是神仙?”

    陈初见冷笑一声,

    “哪有神仙,不过是境界够高而已,光是体内一口真气便够他在海里如履平地。”

    少女的一番话落在在少年的心头,好似一块石头落在一片湖水中,漾起阵阵涟漪,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余庆以前也只是在书中见到过,

    陈初见看着愣愣发呆的余庆,想了想后,

    “来,我给你演示一遍真正的山上武学。”

    陈初见让余庆将院子里的桌子拉到一边,随后少女将裙袍系在了腰间,

    她按照余庆之前打的拳法,自己也打了一遍,

    少女拳脚间罡风涌动,好似四周掀起了不少无形的涟漪,

    在少女最后一脚重重的踩踏在地上时,余庆感觉到整座院子的地底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动。

    陈初见长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一气呵成。

    少女刚刚打的一遍拳法,看似轻描淡写,但在余庆眼中,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当年那个王老头一样,一拳轰出,如有雷鸣在旁。

    只不过余庆却是怎么也学不会,

    他能做到的,便是每天重复的打拳。

    陈初见坐在桌子旁,手里拿着包子,看着一脸茫然若失的余庆,抬起头问道,

    “余庆,刚刚我打的你看懂了没有?”

    余庆晃了晃脑袋,苦笑一声,

    “我太笨了,学不会的。”

    陈初见“哦”了一声,

    学不会是很正常的,毕竟谁都不像她陈初见,

    天下术法武学,只要她陈初见看上一遍,便可学其形悟其意,

    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余庆你有想过成为一名修行者吗?”陈初见吃完包子后,不知从何处搬来两把藤椅,一把自己坐着,另一把示意余庆坐上去,

    余庆不知道这个陈初见是怎么凭空变出藤椅的,但也没有客气,朝着那把翠绿的藤椅走去。

    他知道这些外乡人来镇上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他不想知道,也和他没有关系。

    在余庆心底,初见姑娘应该就是那书上说的“修行者”了,

    要不然正常人的一脚,怎么能把地都给踩的震晃。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镇上百姓,哪有这种想法,我想以后可以吃饱活着就行。”余庆躺在了藤椅上,双眼盯着太阳,幽幽道,

    “初见姑娘,你们这些人来我们小镇到底是为什么?”

    少女闭着眼睛,笑笑道:

    “你知道山海关吗?”

    “知道!”

    余庆听到“山海关”三个字的时候,明显顿了顿,随后一只手紧紧攥紧拳头,面无表情的沉声道:

    “我爹就是战死在了山海关!”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陈初见一下子从前藤椅上坐了起来,有些难为情的小声道,

    “我不是有意说这个的。”

    余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摆摆手道:

    “没事儿,反正都过去好些年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说你的便是。”

    听到余庆这么一说,陈初见也没有见外,开门见山道:

    “我们人族与妖族打了十几年了,就在今年我们败了,山海关也不例外,据传言,山海关现如今活着的修士和军卒仅剩不到一百人,其余皆战死关外,我们人族被迫无奈,接受了议和,昨日你在小镇外看到的那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老人,便是这次代表人族陵州大地谈判的主事人———赵谛!他现如今也是你们大胤的皇帝,除了他随行的六百铁骑外,其余约莫还有一百来人,其中大多数是你们陵州本土的仙家宗门长老,他们也是这次谈判的主要人选,剩下的我估计连我在内不超过二十人人,来自其余八州,我们这一行人来这的目的,就是……………”

    说到这里,

    陈初见刻意停顿了一下,反问了一句余庆,

    “余庆你知道你们这座小镇的名字吗?”

    “平乐镇。”余庆答道:“我住了十几年我还能不知道?”

    陈初见突然起身,摇了摇头,

    “纵观陵州千年历史,王朝更迭百余次,这座小镇的名字亦是如此,只是它最初的名字可不叫平乐镇,而是叫“镇妖关”!”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小镇上应该有一座牌坊楼,上面写着“剑镇蛮荒”。

    一座地方不大的小镇,名字倒是响亮,以“镇妖”自居,说句心里话,余庆是有些不信的。

    看到余庆的眼睛里的一丝闪躲,陈初见不以为意,只是接着说道,

    “我们这些从外州来的人,到这里无非就是寻找初代镇妖关修士留在这里的剑意传承,或者说碰碰运气可以找到几件不曾被人带走的神兵利器。”

    余庆看着神采奕奕的少女,嘴上笑问一声,

    “那初见姑娘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陈初见拍了拍腰间的长剑,脸上旋出两颗酒窝,自信道,

    “那当然,我家先祖就曾在这里,我来这拿走我家的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余庆双眼眯起,目光看向少女的腰间,

    那是一把赤色的长剑,剑鞘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剑柄处还还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玉石,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你们住在这里也没有见过这把剑?”陈初见倒是不见外,看出余庆目光中的异色,解释道,

    “这把剑一直睡在你们脚下数百尺,只有我们陈家人在这里才可以以秘术驱使这把长剑破土而出!”

    “厉害,厉害,”余庆听着云里雾里,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在一旁拍手叫好。

    陈初见看到少年这副模样,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高深一点了,安慰道,

    “余庆,虽然你有些听不懂我说的这些,但我还是要说给你听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庆点了点头,笑道,

    “我知道的,陈姑娘是想告诉我,我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但你说不说给我听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初见忽然觉得,这个傻小子也并没有镇上人说的那么傻嘛。

    她之所以找到余庆,其实并不是偶然,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缘分可言,无非就是有一人刻意为之罢了。

    这条巷子里的其余人家她多少有些摸不清底细,筆趣庫

    就拿隔巷子尽头的那个中年汉子,看似平平无奇,但此人行走间却是能将此间天地凡能近其身前的浓郁剑气尽数崩碎,

    还有就是余庆隔壁那家,那个以木匠自居的男人,身上背的木箱子里,像是存有广袤无垠的凌厉剑气,实在是吓人的很,

    再者,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总不能去这几户人家吧?思来想去,也就这个少年最为合适。

    而且余庆她也早就打听过了,是小镇上土生土长的少年,爹娘早逝,一个人独居,貌似脑子有点不利索。

    余庆今天有些开心,因为他现在睡在藤椅上,比以前坐在地上看太阳要舒服多了,

    陈初见也回到了藤椅上,和余庆如出一辙的躺在上面,

    两人就这样面对着太阳,谁也没有打扰对方,久久无言。

    —————————

    今天的天气略有缓和,但院子里的水缸中依旧结上了一层薄冰,

    但好在那轮大日一直高挂在天幕上,

    平乐镇的一处街头上,

    一名清丽的少女牵着只有她腿那么高的小女孩,在街上兴高采烈地逛街,少女眼神清澈,眉宇间英气十足。

    手里牵着的女童则是一脸稚气,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棉袄,手里正拿着一根糖葫芦,细嚼慢咽着。

    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八芳龄的少女是余庆的二姐——余渔,

    她手上牵着的则是小妹余余,

    虽然余庆和婶婶的关系并不算很好,但和这三个堂兄妹的关系还算融洽。

    一路上,余渔不断地带着妹妹来往于布料店,手里自然也买了不少,

    小妹余余则是在吃完糖葫芦后,一脸的不情愿,中途试图逃离姐姐的“魔爪”,但仍是被姐姐牢牢拽着。

    “二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余余奶里奶气地声音,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道,

    “人家好累啊,都走了一天了。”

    余渔看了看手中的布料,应该够了,摸了摸小妹的脑袋,笑道

    “那咱们回家吧,你啊,就是平时被娘宠坏了,这才走几步路就累了?”

    余余仰头看着姐姐,一听到可以回家了,连忙大笑起来,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

    “那我明天在院子里多走几步,锻炼身体!”

    余渔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余余来到一处狭小的巷子里,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后,用一只手蒙起了小妹的眼睛,口中缓缓念出一道古老的方寸决,

    随后两人,身形逐渐消失在巷子里,转瞬数百丈。

    等余余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门口巷子里,

    她拉着余渔的手,呢喃道,

    “姐姐,咱们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余渔无奈道,

    “咱们已经走了好久了,你忘记啦?”

    余余将手指含在嘴里,一脸茫然,

    她明明记得刚刚还在街上啊……..?

    守经巷的入口处,有一名年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是个外乡人,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气质儒雅,但双眸中却是透露着一股给人阴森森地感觉,她看向一大一小的姐妹俩,淡淡一笑,

    “姑娘,请问这里是守经巷吗?”

    余渔刚刚凭空而来,此人想必已经知道自己是修行者,却还是上前搭话,少女没有理睬,拉着妹妹与此人擦肩而过,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恼火,但仍旧是心平气和道,

    “姑娘,你这样很不礼貌啊……”

    余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此人,朝着此人心湖说道,

    “怎么?你不服?”

    男子是陵州一座仙门的长老,修行三百余载,修为更是早已经跻身第四境,

    他昨日来此一是为了参与谈判,二来也是想来这里“寻宝”。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一名乡间少女,凭借着此地天时地利的环境,稍微踏入修行者的行列,就敢大放厥词?

    男子缓缓迈出一步,双眸盯着少女,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将一只手缓缓向后伸去,化作双指,指尖一道金色的光线,蠢蠢欲动。

    男子刚想对着少女一指点去,

    只不过,下一刻!

    身后忽然有一张大手牢牢按在了肩头,让他动弹不得,一身修为更是如馅尼泽,

    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欢呼笑道,

    “爹!你回家带糖葫芦了嘛?”

    余余看到这位陌生大叔的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而至。

    余渔也是点了点头,

    “爹”

    不知何时而来的余臣,先是一只手死死按在了那人的肩头,随后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头两下,微笑道,

    “这位老兄走错了吧…..?这儿可不是守经巷。”

    中年男子此时早已是汗流浃背,哪敢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嘴上重复的说着,

    “是,是,是我走错了。”

    “是,是,是我走错了。”

    “是,是,是我走错了。”

    ………..

    …………

    中年男子话一说完,连忙灰溜溜地离开此地,

    只不过走后没多远,男子便突然毫无征兆地瘫软在地,全身窍穴被人以剑气捣烂,

    身子颤抖了一下后,便再无一丝生机。

    男子走后,背着木箱的余臣,走到小女儿身边,从身后拿出一根糖葫芦,笑眯眯道,

    “爹怎么能忘记你的糖葫芦呢?”

    余余刚要伸手去接住这根糖葫芦,却被余渔半路截胡,

    “爹,小妹刚刚才吃过,吃多了会长蛀牙的。”

    “原来是这样啊…….”余臣呵呵一笑,

    “那咱们晚上吃好不好?”

    余余气哼哼地扭头一瞥,小眼瞪大眼的望着姐姐,腮帮子鼓起像只炸了毛的小老虎,

    没过一会儿就屁颠颠地跑回家去找哥哥理论。

    余渔见状苦笑一声,随后看了眼父亲,问道,

    “爹,你把那个人杀了?”

    余臣笑道,

    “姑娘家家的,怎么脑子里尽想着杀人呢?你看你爹我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开杀戒的人吗?”

    余渔半信半疑,点头道,

    “知道了爹,那我以后尽量克制住心底的“杀意”。”

    余臣欣慰地笑道,

    “嗯,剑修一途难走,要能保持住自己心中的剑,方能一路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