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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4 章 隐秘尘路,凤凰枯木

    白青季是天蒙蒙亮时回来的,彼时风临正在庭中坐着,她思索了一整晚,到此时要做的事已经定下。

    一来白青季便吃惊道:“哪来这么多东西?殿下把谁给抢了!”

    “孤谁也没抢。”

    风临不允许自己消沉太久,她脑中过了一遍昨晚皇夫的话,抬手轻拍下脸,抬头时目光已冷亮起来,“事办完了?”

    白青季像个猴一样沿着长廊灵活地跳窜到风临面前,她也是熬了一个大夜,脸有疲色,却带着点快活劲道:“都办完了,给子女郎送信的人遣去了,谢家的拜帖送去了,慕家的话也递了,一个不落!”

    风临道:“做的好。”

    白青季立刻显出很高兴的模样。

    “慕霁空怎么说?”

    白青季道:“昨晚我没见着慕大人,是乌素传的话,说应了,但不是她们来,慕大人要亲自来一趟。”

    风临微微蹙眉,心想原只需人传话,她自己就能去寻,若慕归雨亲自来,见面不便不说,还难约时间,岂不耽误她寻人。可转念一想慕归雨从不做无用之事,说不准有要事相商,便罢了,只问:“那她可说了何时有空?”

    白青季道:“她说一会儿就来。嗯……寅时之前。”

    “嗯?”这倒令风临略感诧异。

    须知昨夜她离皇城时,慕归雨还在太和宫与人推杯换盏,她走时刚至亥时,而宫宴亥末方散。人自出皇城,乘车往来归家也需半个时辰,回去沐浴更衣卸妆理容也要时间,而慕归雨居然与她约见在寅前。

    细算算,慕归雨这一晚上哪有睡觉的时间?

    不过风临也只诧异了一瞬,很快她挪动僵冷身躯站起,开始将带来的人一一安置,并命人打扫文轩阁,遣属下寻回遣去的旧人。顺便令白青季去府前接应慕归雨,以防她被当做鬼祟人抓起来。

    因从前寒江赏识银川,且去岁一年她也守在府中,故而现在风临也将府内琐事暂委银川打理,只是府中仆从安置仍要她过目。

    如此一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府里灯火明起,也渐渐有了人气。不久后通传人来了,风临移步前府空堂,很快白青季带着慕归雨到了。

    一袭黑斗篷悄然飘进厅中,不待人语,两只素白的手先自衣中探出,作揖一恭,大帽下一张脸随着声音共扬起:“在下恭喜殿下拂扫蔽尘,昂志归京。”

    风临看去,见慕归雨正含笑望着她,黑帽下一双眼睛亮得诡异,居然比白青季还精神。

    “大人,许久未见了。”风临凤眸对上她的眼,语若过雪薄风,仿佛过去那数百个日夜的愁谋苦虑,都自这淡淡一语涵过。

    墨衣下姝女浅笑,画外音尽数明了,亦复作揖,答以一句:“许久未见。”

    聪明人无须赘言叙旧,如此便够了。

    走上前,风临低声询问:“孤的人在何处?”

    慕归雨笑了下,没立刻作答。她该知道这个问题不是可以嬉笑的,但她仍卖关子道:“一会儿您便知道了。”

    果然,这个回答让风临皱起眉,“慕大人……”

    “先随在下去个地方。”慕归雨转过身,回眸对风临轻轻一笑,“很重要。”

    风临叹了口气,问:“去哪,孤叫人备车。”

    “不必,就在贵府。”说完慕归雨就往门处走,风临无奈跟上,走前叫白青季去补一觉,自己带着张通鉴跟去了。

    说是在府里,风临也没叫侍卫来,三个人悄悄沿着小路走,慕归雨在前引道,路走得居然比风临还熟。三人七拐八拐,最后拐到了风临的映辉殿。

    风临这时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连慕归雨找寒江这样荒唐的想法都猜了一遍,哪想慕归雨并不往偏殿去,反而和风临告罪一声,并行往正殿寝宫去了。

    走到这儿了,风临索性不说话,就看看慕归雨到底要干什么。慕归雨在大殿外停住,转头看了眼张通鉴,用眼神向风临传达了不信任。风临叹了口气,叫张通鉴守在殿外,不许人来打扰,随后跟慕归雨入内。

    慕归雨一路穿过华丽寂静的宫殿,沿着回廊在每一个分叉口做出正确的转向,最终抵达寝宫后的□□院。

    那里,一株巨大的凤凰木萧然静立,在四方未明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孤寂。

    慕归雨静静伫立,望着那凤凰木,似一时失神。

    身后忽传来风临淡淡的声音:“孤从前就觉得,对这王府,大人比孤还熟络。”

    慕归雨低下头,露出常挂在她嘴角的微笑,只不知是不是天仍暗的缘故,这微笑在此刻显出一股凄凉来。

    “这是当然。”慕归雨说,“因为这府邸是太女与我一同商讨修建的。”

    风临双目微圆,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猜测是不是慕归雨暗自在这里安插了人、走访了隐秘,都没有料想到慕归雨熟知定安王府的理由,竟是如此光明正大。

    风继和她一同商议的,那她当然会了解。

    她……这么受风继信任吗?

    慕归雨未回头,却像已察觉到身后人的诧异,望着前方枯木,缓缓开口道:“这株凤凰木,还是我设法运回京的。”

    “因为殿下说,她皇妹的寝宫必得有这么一株轰轰烈烈的红……这树在华京不好栽,更不好运,但她跟我缠了好几天,说这树开花好看,名字也好听,这样合适那样衬,一定要它,所以……”

    慕归雨的目光有些幽茫,话音也在不觉间变得轻缓:“所以我只好应她。找了好多人,转了好多路子,还给沿路的城门的守卫使了好些钱,这才把这株活祖宗运回京来……”

    “树到京的那天,殿下很高兴。我还记得那天她难得吃下了一整碗饭,直到晚上都是笑着的。她说,她很期待妹妹看到这凤凰木的表情,小姑娘一定会高兴……”

    轻长话音越说越低,渐渐连字句都散在风里了。

    风临站在廊下怔怔望着那株枯树,四下分明地土院庭,她却像站在无妄的海里,任凭旧年失温的爱意拍打向自己,将她淋得满身淅沥。

    身后没有声音,然慕归雨好像也不需要回答,她回过头冲风临笑了一下,道:“走吧殿下,真正的惊喜在前面。”

    风临木木跟着她往前走,绕到凤凰木之后,慕归雨蹲在花台前,仔细看了一会,抬手扒下一块雕花砖,里面竟现出一机关把手,她抓着把手向右一推,竟有一石隆隆而动,不多时居然现出一地道口来。

    “这!”风临大为吃惊。

    慕归雨转脸对她笑道:“下去看看吧,殿下。”

    风临惊讶跟随,二人一前一后入内,走过一条百步长阶,眼前现出条长长甬道,道有二人宽,长方形,以砖铺贴四面,壁上甚至还备有火折。

    慕归雨抬手就抓一个吹亮,微笑着示意风临跟随。

    密道很长,也静得诡异,风临走了会儿,终是按捺不住好奇:“这条路是通向哪的?”

    慕归雨走在前方,侧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慢声回了两个字:“东宫。”

    “东宫?!”

    风临大为诧异,此地道通向的地点,甚至比这地道存在的本身还让风临吃惊。

    她寝宫后的密道,竟通向储君的东宫。

    这普天之下竟有储君会将别人的密道修到自己的卧榻下吗?

    其中危险不必言说,岂不是将一把可能危及自己的刀,主动递给别人手里么。人心变化何其莫测,但有变故……风继就真的敢赌风临永无二心吗?

    答案已无从知晓,斯人已逝。

    但这条密道如今就摆在眼前。

    所以,有没有答案不重要了。

    昏暗的密道中,风临浑身僵硬,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太震惊了。然而可笑的是,即便在她大受震惊的此时,她也依然在瞬间明白了长姐修建此条密道的用意。

    为何是寝宫?为何是东宫?

    只是风继希望妹妹在遇到危及生命的大变故时,能有一条及时向她求救的路。

    风临艰难地问:“还有……还有密道么……”

    “有。”慕归雨头也不回道,“还有两条这样的长密道。一条在文轩阁所在,通往穆景山安和别苑,是她的私宅。另一条在揽星楼地库,通往清波渠。”

    她在前慢行,微弱的火光跳跃在掌中,扑朔簌簌,慕归雨缓缓低语:“这本该是她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