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 128 章 恭定亲王

    车驾又驶出定安王府,一路越过长街,往华京西而去。

    路上熙攘,行了许久,将至恭定王府所在坊街时,大道迎面驶来一辆特别的马车。

    那车是四匹同色白马所拉,纹饰文雅,形制轩昂,车前悬着一串铃兰金铃,错落有致,随着车马行进而发出动人悦耳的铃响。

    听到铃响,风临抬手推开车窗,远远地观察了下,通过马匹及佩鞍、车厢纹饰,一眼便断定是文眷世家子出行。

    此车于风临相反方向驶来,正打照面,幸而所在街道宽阔,可三车并行,是而相遇时不必让车。

    在两车擦过间,风临看见了对面车窗后皓玉冠、黛蓝袍的公子。柳岺歌长指抵着车帘,亦在抬眸间望见了她。

    寒春日光照落在他眼眸,使他平日里深邃的瞳色,在此刻显出琉璃般的通透。在转瞬目光的交接中,柳岺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微讶。

    二人与两车擦身瞬间对视,早春日下,青丝微舞,眸光交错间,念与春意滋长。

    风临淡漠挪开了眼,抬手合闭了车窗。

    窗外车马金铃声远去,对那青年转瞬的眸光,她无兴趣探究。

    -

    恭定亲王府门前,两尊九尺铁狮左右威立,长阶宽阔,门衙轩峨,威有古色。

    其门前街上停着一队车马,风临站在前头,穿的仍是赴宴时那一身。面对着合闭的府门,她似是想显得礼貌些,脸上挂着笑,然这笑在她冷清眼神的映衬下,无端显得冷冰冰的。

    不多时府门开,里面走出一位襦裙簪花美妇,观其装束像是府中有地位的人。妇人迈出门来,对着风临微微一礼,尔后不徐不疾开口:“定安王殿下,我府主人身体有恙,不便见客,劳您空来一次了。主人说礼便不收了,待日后她身子好转,亲自邀您来府上一聚。”

    话内意思很明了,是不打算见的。然风临无去意,依然站在原地,尤为平静道:“劳您再问一下。”

    妇人蛾眉微蹙,见她一副不见到人不打算走的模样,略板起面孔,说:“殿下乃是聪慧人,焉能不知我府主人缘何如此,何苦这般,为难了我们,也为难了自己。”

    风临道:“这次你回去只代孤问一个问题,得到回答,无论如意与否,孤都走。”

    那女人沉思片刻,道:“请讲。”

    “你只问恭定亲王,想不想靖水郡王回来?”

    女人脸色当即肃起,她飞快张嘴显然想追问,但顾忌什么,生生忍了下来,带着晦暗表情疾步往回走。

    府门关闭。

    等府门再次开启时,女人带来了风临想要的回答:“殿下,我府大人有请。”

    恭定亲王身子一向硬朗,此次病纯粹是心病,医生也无法可治,只能细细调养着,劝她看开些罢了。

    她躺在床上,像是头疼的样子,发髻之上带着个护额,还没张口,手就先揉起了头,“呃……”痛呼一声,好一会儿才道:“你来此岂不知利害?”

    风临回:“自然知。”

    榻上人双目一凛:“你今日处境,此举岂非拖害我们!”

    风临道:“若有害无利,您不会请孤入堂。”

    恭定亲王迅速抬眼,对面少年亲王的眼睛笔直注视,分毫不怯。恭定亲王如此看了半晌,方才无奈苦笑:“吾从来不爱与聪明人打交道,原因就在此。”

    她勉强撑直身子,神情严肃起来,道:“那吾也不废话了,你方才在府门处的话是何意,讲来!”

    风临答:“便是您所想之义。孤有法可令靖水郡王回来。”

    恭定亲王道:“条件。”

    风临道:“您清楚孤现在需要什么。”

    床榻上倏尔沉默。室中日光充足,恭定亲王整个人沐在阳光里,然面上却透出寒津津的冷气,经过风霜的容颜有着独特的威重,在冷下脸时,威压更为明显。

    但这种无声的还价对面前人是无用的。

    风临的脸比她的更冷,且并不是如她那般刻意做出的姿态,而是真真正正自骨子散出的冷寂。恭定亲王盯久了,甚至隐隐觉出一股疯狂来。

    风临说:“恭定王府子嗣珍贵,下一代里,唯小郡王一个女嗣。您觉得,她在楠安郡王的身边,能活多久?”

    恭定亲王脸色霎时大变,整张脸扭曲起来,竟给这一句话说的急火攻心,头痛大作,捂着头一下子栽躺回榻上。

    一旁妇人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殿下!”

    她这样大的反应,只因风临说的不错。

    恭定亲王共五位子女,女儿没有一个活过二十。这死去的四个女儿里,只有长女留下了一个承继血脉,与丈夫生下了恭定王府如今唯一一个女后代——风安澜。

    生下风安澜没多久,长女便死于沉疴,恭定亲王哀痛不已,泪数十日不能尽。当时武皇为了抚慰她,特下恩旨,破例将其长女郡王位承继至风安澜身上,不予降爵,将风安澜封为靖水郡王。

    可想而知,恭定亲王该有多珍爱这个风安澜。

    这不仅是长女唯一的血脉,更是她整个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她整个后半生的所有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而今却被一道圣旨给夺到楠安去了!

    要她怎么能安稳!

    恭定亲王疼得满头大汗,抓着妇人手挣扎又坐起来,气喘着道:“你……你这小儿……”

    风临平静坐在她面前,道:“晚辈无意触怒您,但事实如此,您心中也清楚。而圣意之下,有谁会助,有谁能助小郡王回来?”

    在恭定亲王陡然憔悴的眼神里,风临缓慢地露出笑容,一字一句道:“她们都不会,除了孤。只有孤。”

    恭定亲王痛苦地合上了眼,苍老的手抓住床柩,良久不语。

    这个时候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年迈的她很清楚。不过,而今的困劫与来日的困劫,与她又有什么区别?

    再睁眼时,恭定亲王已做了决定:“吾会召来……能召的所有宗亲,余下的,便看你的口舌了……小儿,你最好言而有信……否则,吾哪怕拼却这条老命,也不会再由你们一脉戏弄!”

    风临缓慢起身,对着榻上人躬身一揖,道:“多谢恭定亲王。”

    却不知这句话又哪里不对,激得恭定亲王“啊”地大叫一声,又捂着头栽倒在床上,颤巍巍指着风临道:“走……快给吾走!可恶小儿,恨不能殴之!”

    她为什么想打我?风临闪过丝疑问,但也仅仅是一瞬,行罢礼,她便离开了恭定王府。

    只是在将出王府前,风临忽似想起什么,开口询问美妇:“这附近都住着什么人?”

    美妇蛾眉微扬,半晌才悠悠道:“此处皆非富即贵……远的不说,近处东面,便有荣府与静王王府。”

    风临面上略点头,一念头瞬息而过:那柳岺歌是从哪处离开的,荣府还是静王府?

    -

    是日傍晚,荣府华堂中,刚刚归家的荣恒威卸去一身铠甲,正饮着娇侍温好的美酒,好不快意。

    府里的随从掐着时候进来,满脸堆笑,是想给主人乐上添乐:“大人,方才府外来了个缙王府的小厮,说是缙王殿下又得了件宝物,惦念着您,着人送了来。”

    荣恒威眉毛一挑,美滋滋地说:“快打开看看。”

    底下人立刻三两个围上去,那大木盒有二尺高,搬着不沉,却贴了许多锦色封花,挂着锁,不大好开。几个人拿着钥匙捣鼓好一阵,才听到咔哒一声,忙不迭打开,将里头东西抬了出来。

    荣恒威伸着脖子去瞧,待看清东西后,脸当即垮了下来。

    那盒中赫然装着一株金塑石榴盆景,枝上挂着五个石榴,朝一个方向咧着大口,里面竟全都是空的。

    “你说谁送的这无籽石榴?!”荣恒威暴起,“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