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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8 章 晴光碎片

    “你看看我好吗?”

    心跳骤然一顿,风临眼神有瞬息错愕,为这股熟悉,好像曾几何时,在某个午后,她也曾听过一句相似的话。

    她分明在听月惊鸿的话,可朦胧之中,却有一道略显稚意的话音,不顾她的极力拒绝,越过经年,清晰回响在她耳边:

    别看他们了,看我吧。

    黝黑凤眸慢慢瞪圆,惊与痛在眸中蓄起,风临狠狠抿住唇,如强行压制着什么情绪,好像要把那翻涌的岁月尽数摁熄。

    街市喧闹,车厢内静寂无声。

    月惊鸿忐忑地等待她的回答,心跳如擂鼓。

    风临慢慢抬起手,握住月惊鸿的手腕。月惊鸿眼眸一亮,却在此时听到了她的话:“你是很好的人,所以……孤不愿骗你。孤还没忘了他。”

    “你说得对,他大约不是个好公子。他不念怀孤,不为孤停留,既不忠贞又不坦诚,虽心仪是孤,但还是会为了来日荣华,同他人算计害孤。”

    “可孤……”风临抓着他的手腕,一点点的,慢慢将他的手从自己脸庞拉开,望着他双眸,声音颤抖艰涩,“可我就是忘不了他。”

    “直到刚才,在你说话的时刻,我还在想起他。”

    仿佛承认此事也是对她的刀剖,风临痛苦不堪的说:“我听到你的话,想起的,还是他……”

    月惊鸿眼中刚亮起的光,一点点地黯了下去。

    风临拉开他的手,缓慢松开,痛苦而坚定说:“我明白你的心意,可现在的我不能应允你。非但不能应允,我也不能对你做出轻率的许诺,只因你的性情,你的所求,你要的应是一份专注的回应,而我心中还有人。这对你不公平。”

    “你难道甘为替身么?”

    月惊鸿双眼一刻不离地望她,眸情翻涌,一片心意明晰可见,但他坚定地,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我月惊鸿不会为人替身。”

    “我也不愿……成为谁的替代。”他酸涩地收回手,深深望她,“我付出一颗完整的心,自然也想换一双只注视我的眼眸。在这世道,一世一双人尤难奢求,何况您还是亲王,我并不奢望您能为我空置后府,但我盼望,您的心里,有我的位置。”

    他低声强调:“是月惊鸿的位置。”

    “可您刚刚说,听到我的话,却想起他,这着实……”月惊鸿艰难开口,“这着实让我有些伤心。”

    风临道:“抱歉。”

    月惊鸿抬眼看她,语气惆怅,带着些难过与不甘:“先来一步,当真就占尽时利么。”

    风临不知该如何回答,移开眼,微微叹气。

    哪想月惊鸿却伸手抚上她面颊,将她移开的脸终究正朝自己,勉强露出微笑,说:“没关系。我已经来了,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我会等你……忘了他。”

    -

    送月惊鸿回到住所后,他便一个人消沉地回了房间。风临自去看望了月惊时,对事情细细询问了一番,给她留了人手,做了安排,这才急匆匆地赶着宵禁前返回王府。月惊时在交谈时不见弟弟,隐约察觉到异样,但没问,风临也没说。

    回到王府,风临听完属下汇报鸿文道传出的言论,心里更是郁堵。

    夜深时,她该睡了。可回到映辉殿,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翻出酒来灌下。

    一壶酒下肚,她躺在床榻上,煎熬地逼自己闭目。在阴沉夜色,一日倦乏终为酒劲勾起,她得意沉沉睡去。

    只是她睡得仍不踏实,辗转间,酒烈催得她脑海翻涌,不知不觉,她意识深坠,跌进很久远的回忆中……

    那似乎是,她十二岁的某个夏日。

    -

    “殿下,吃过饭不午睡,要往哪里跑?”

    “恭定王府的小郡王上午刚给吾捎了几本画册,给时神神秘秘的,说这回的可不一般,可紧俏了,她跑了好些地方才抢着,先给吾看,要是喜欢她再给捎。”

    凌寒殿门处,风临开心地抱着三本画册往外走,寒江追着问:“画册哪里不能看,这是要到哪去?”

    风临还没张口,一旁白苏就凑上来接话:“你不懂了吧?殿下要往南花园去呢,那儿长廊的紫藤花全开了,在那看画册,岂不美哉——”

    白苏长声拉语地说着,寒江上前敲了她一下:“就你知道的多。”

    风临笑问:“你们三个来不来?”

    “去呗。”白苏道。

    寒江点点头说:“好,奴先去拿一下您驱蚊的香囊,再备点东西……”

    平康站在殿内的阴凉里摇头,皱眉看向外面日头:“太热了,奴就不去了,皇夫那奴去告诉。你们也早点回来,午后日头大。”

    “好!”风临抱着画册两步蹦下长街,也不要步辇,自个儿使脚高高兴兴地往南御花园奔去了。

    到了地方,园里东角的长廊上,层层叠叠的紫藤花开得果然正盛,风临一溜烟钻进去,找个长椅坐好,放下画册就开始翻。

    白苏顺势坐在风临身边跟着看。寒江在旁掏出一大堆东西,把香囊给风临挂上,又把个巴掌大的小香炉摆在不远处桌上,点上驱虫香,又叫跟随的两个宫人把放了冰的花茶壶、小盒点心放下,这才叫人退远去廊前阴凉处。

    风临在那哗哗翻着画册,不一会儿两本快看完,嘴里嘟囔道:“画的是不错,可也没她说的那么好啊……”

    看完她放下手里的,转而去拿最后一本,随手翻开,随意瞄一眼,结果整个人像被雷劈了,无声大叫,呆在原处。

    一旁白苏本在偷点心吃,见状伸过头也要看,被风临一把合上:“去,你和寒江去前头玩去,给吾把着风……”

    寒江也奇怪看过来,白苏道:“怎么这个不给人看?”

    风临道:“这个就要吾自己看!好了你们快去嘛快去!”

    好说歹说支开了她俩,风临环顾一周,像贼一样,悄摸摸打开手里画册,再瞧一眼——里面赫然一幅艳宴图,图上许多男子,有作舞,有放歌,有拨琵琶,皆姿容艳美,穿得倒不露骨,却也很清凉,引得人浮想联翩。

    画上头旁侧还有批字:舞郎歌童,姿极姣丽,此宴尤然,极乐不外乎如是。

    这个小郡王!

    风临耳朵发烫地想:怪道她不使人捎,非进宫来,藏在身上,偷偷摸摸夹带给吾,原来关窍在这!该死的,敢带这东西给吾……若是给长姐知道,非先扒了她的皮,再扒了吾的!

    话虽如此,可东西都在手里了,风临没忍住,又抓着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她正专注看着时,背后突然毫无预兆冒出一个声音。

    “殿下在看什么呢?”

    “我去!”骤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风临羞惊万分,瞬间自椅上跳下,直接蹲在地上把画册抱在怀里,像个缩起的刺猬一样,闷声道:“没、没有!”

    “是吗?”

    身后悦耳的声音轻轻响起,伴着脚步声,绕过椅子,慢慢来到面前。一双雪色云锦缎鞋映入眼帘,风临缓缓抬起头,果然看到那张清丽动人的脸。

    子徽仪站在紫藤花下,微微俯身,语调轻快地对风临说:“可是我都看到了啊。”

    风临像被人抓到现行的犯人,使劲藏那个画册,羞得耳朵都红了,磕磕绊绊道:“徽仪,你、你可能看错了……”

    “嗯?是么?”子徽仪歪点脑袋,像是在认真回想,“应该没有啊,不是写的舞郎歌童,姿极姣丽么……”乐文小说网

    “呀!”风临猛地自地上弹起,赶忙挥手止他的话,一叠声地道:“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嘿嘿。”子徽仪看着她笑。

    风临简直尴尬至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艳男画册被心上人撞见,她活到现在都没这么尴尬的时候!

    那两个把风的呢?!

    风临赶紧回头,想不到正见白苏拉着寒江躲在廊外不远,探头朝这边嘻嘻笑呢。

    这蹄子……风临忍不住怪嗔看了寒江白苏一眼,转过头又瞄了眼子徽仪,愈发尴尬。

    好面子的小亲王羞得急了,索性抬手一把把画册摔在地上,跟子徽仪道:“这、这劳什子可不是我买的,这是小郡王送的。天为证,我就只翻了那么一下!”

    风临直跺脚道:“什么破画,我不乐看,我可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