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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大军赴南

    风临面容泪痕未消,神情却早已大换。她面无颜色,顶着红肿的眼望向武皇,恭敬行了一个大礼,跪在地上缓缓吐出三个字:“臣惶恐。”

    武皇俯视着她,脸完全地没入阴影之中,冷笑道:“怎么,定安王也会惶恐?”

    风临头也不抬,道:“臣有罪。”

    武皇冷笑不散,目光笔直地戳着风临,殿内肃肃,已是山雨欲来。

    在死一般地静默中,皇夫上前一步,似未察觉武皇怒意般,柔声开口:“陛下刚下朝,想必还未用膳,臣早上命人炖了长生粥,现下吃刚好。不如一同用些吧?”

    武皇瞥了他一眼,道:“难为你,倒还能吃得下。”

    皇夫听了笑笑,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嘛。”

    “呵。”武皇道,“朕不比你心宽。瞧你教养的好女儿,多有才干。朕见了她五脏六腑都是满的,哪还塞得下茶饭?朕该谢谢她,让朕省了这些粮肉!”

    风临跪地不语,四下的内侍宫人闻声也忙忙跪倒一片。皇夫也缓缓下跪,嘴里告罪道:“陛下恕罪,是臣教养不力,这孩子自小离京,在外数年,整日里混在行伍中,动不动便打打杀杀,自由散漫。这么多年没见几面,臣都不知她经了什么事,识了什么人,学了这些混气,回来竟三番五次惹恼陛下,连一顿安生饭也不让陛下吃,当真是混账极了。臣必定好好管教,严加惩戒。还望陛下顾惜龙体,暂且息怒。”

    这话绵里带针,武皇被活生生气笑了。她伸出手指了指皇夫,说:“你很好。这样说,她混账皆是在外纵的,那便是朕的错了。是朕下旨命她离的京,朕自然也不能怪你教女不力,不能怪她忤逆不孝,更不能怪她大清早去敲登闻鼓,当众胡闹,让朕难堪!是朕不好,不识趣跑到你这来,扫了你们父女团聚的喜气!”

    武皇怒不可遏:“皇夫,你可知她今日都做了什么?她敲登闻鼓,告她的亲皇姐忤逆大罪!掀起轩然大波!皇室两位亲王互争,手足相害,这是大丑闻,怕是现下已传遍了华京,置天家颜面何处?!置朕于炭火而不顾!”

    话至此处,武皇已肝火大动,双目也染了几分猩红,她鲜少这般显露怒意,可知此时心情糟糕到了何种地步。皇夫跪地,低垂着头不言语,武皇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了风临的头上。

    “你也出息得很,朕竟不知你何时长了这样的本事,回来便给了朕一个惊喜。”武皇语气森然,“你可知太女走后,朕废了多大心力才重新平衡了朝堂,有了如今局面?今日竟有动摇之象!你找谁不好你找宗室一派,这不是成心给朕添堵吗?!”

    武皇自登基起便全力压制宗室势力,风临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对此时的风临来说,武皇的喜恶并不重要了,只要能笼络的,不管是谁,风临都不会拒绝。事实上,她也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武皇微微顺了顺气,注视她问:“你难道是想与她相争么?”

    风临立刻重重磕在地上,咚地一声闷响伴随着话语传入武皇耳中:“臣万死不敢!”

    皇夫面如死灰跪在一旁,原本从容的笑意也尽数散去,这话不知让他想起了什么。

    武皇没看到皇夫的面色,只一味盯着地上的女儿,如同望着一只狡诈的牲畜。她道:“如此最好。你闯下这样大的祸事,朕却不罚你。不仅不罚你,朕还要对你多加安抚。明日朕会下旨,赏你黄金万两,珠玉数箱,复你亲王尊位,许你遥领北境五州军务,留京休养。”

    风临俯首在地,屏息静听。武皇俯视着她,刻意加重了下面这一句话:“你遇刺,旁人来审不妥,朕便命你亲办此案。”

    风临闻言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讶。

    武皇低垂着眼眸,目光直射进她的眼中,一字一句道:“定安王,你不要叫朕失望。”

    不容回绝,风临只得咬牙谢恩,心中恨恨叹,真是棋高一招!

    “说了这么久,想必定安王也累了,起来吧。”武皇沉着脸说,“皇夫办事一向麻利,怎地这膳到现在也没摆到桌上?”

    她的心情当真是不好,句句话里有话。皇夫只当听不出,起身命人传膳去了。

    三人落座桌前,皆不言语,菜将将上完,人还未拿筷,便听得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玉鸣之声,似是人疾驰而来,叮当作响,由远及近。外面侍从的声音也有些赶不及:“殿、殿、里面有、哎、殿下!”

    “让开!”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人推门而入,越过前厅,哒哒哒跑入室中,他发丝纷乱,目光急切地搜索,终于看到了风临,竟忘了同武皇行礼,直奔风临跑来。

    风临连忙起身,便被一把揽入眼前冰冷的怀中,风依云哪还顾什么别的,抱着她嚎道:“姐啊!!”

    满室人皆是一惊,风临更是意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雷阵雨便落到了她的肩上。风依云抱着她呜呜地哭着,“还……还知道回来!我就知道……你这人不能就这么死了……她们连墓都给你立了……我得空、得空就去看……你知不知道我去看了多少遍?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不回来,我都得给你烧百天了!呜……”

    他没头没脑地说着,哭得不成调,话说的也不成句,前言不搭后语,风临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武皇望着风依云,只皱眉道:“莽莽撞撞,不成体统。”

    皇夫微红的双目扫向武皇,轻声说:“依云,还不见过陛下。”

    风依云这才恍然,连忙松手对武皇行了一礼,道:“儿慌慌忙忙的,没向母皇行礼,望母皇恕罪。实在是……实在是看到皇姐失而复得,心中一时激动……”话至此处,又有些哽咽。

    武皇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转头望向桌面,手拿着勺子举了又放,却是喝不下粥了。

    皇夫的眸子悠悠转回,静静望着武皇,忽然道:“陛下,您不觉得,这才是见到临儿该有的反应吗?”

    皇夫的话音极低,却震得武皇凤目大睁,她看向皇夫,眼中似乎写着“你这是什么意思”,可皇夫的眼中无波无澜,没有回应,也没有在她的注视下退缩,只是这样静静的望着她。

    武皇在这样的目光中放下了瓷勺,面对一桌的佳肴也觉索然无味,顿了顿,便起身道:“朕饱了。”说罢便挥袖往门外走去。

    皇夫脸上仍是无甚波澜,只幽幽叹了口气,起身道:“恭送陛下。”

    武皇行至风临身边时,脚步慢了几分,极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方才皇夫的话触动了她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她不由得开口,生疏地关心道:“你……旧伤有没有复发?”

    风临黝黑的眼也微微一怔,似是在思索她说的是哪次的旧伤,嘴上却已飞快答道:“回陛下的话,没有。”

    武皇略垂眸,“那就好。”她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回头看了看皇夫,皇夫正幽幽望着她。武皇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却又说不出为何,只得又转回头,重新对上女儿幽深的眼眸,话音漂浮:“你也到了年岁,该有个人替你操持内务了。朕会命人给你选几个好的,过两日让你父亲找个好日子,相看一番吧。”

    皇夫出声道:“陛下的意思,可是要选王夫?”

    “嗯。”

    皇夫微抿双唇,不再多言,面色却不大好。赐婚与选王夫可是两个概念,后者要麻烦得多。亲王选夫,正经计较起来可不比皇帝的一场小选差多少。风临刚刚归京,且不说“已死之人”的前事还未处理好,还要与遇刺一案纠缠,桩桩件件都没有开始办,武皇又冷不丁冒出选夫一事,真不知做的什么打算。

    选夫的人选定然要从世家子中挑,少不得又是一番利益考量。眼下缙王一枝独秀,武皇态度又反复无常,贸然选夫,还不知又闹出多少事端。

    风临更是不情愿,面上又不好表露,只好笑道:“陛下,臣刚刚归京,一箩筐的事等臣去做,臣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娶夫呢?况且臣食朝廷俸禄,不日也要回北境的,北方苦寒,男子娇贵,又怎么受得了风霜之苦呢。”

    武皇抬步道:“你以后留在京中,自是有时间顾家的。”说罢,也不等风临回话,她便快步离去了。乐文小说网

    风临望着武皇的背影,脸是完全的垮了下来。只是还未容她垮多久,身后的弟弟便又跑过来,抓着她左看右看,涕泪横流,“姐,快坐下,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个饭了。”

    风依云上下看了一遍,又问:“姐,你手上脚上怎么又添了这么多的伤?是回京时受伤的吗?我都听说了,这帮贼子也太猖狂了些!连我的皇姐也敢冒犯!”

    风临面色稍霁,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不过一些小伤,只是看着骇人些。来,快擦擦脸,别哭了。这大冷天的,若被风吹了可要红了。”

    皇夫不声不响地命人去唤了御医,自己从殿内取出一套衣物,对风临说:“临儿,这是我为你做的,也不知合不合身,你去试试吧。”

    风临接过这套杏金的衣袍,指尖抚过那织金密绣的纹样,忍不住道:“真是栩栩如生。”

    皇夫抬眼对一旁的风依云说:“你且出去,理理仪容,我也让人将菜再热热,一会儿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