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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威武不能屈,人间烟火气(10k)

    余子清回头望去,追兵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长出一口气,打是肯定不会去打的,如今人家有援兵,只要打起来,短时间内不结束战斗,那敌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那家伙各种手段极多,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把他和大鬼打死,可僵持是肯定没问题的。

    赶紧先跑路为妙。

    进入一个本地地祇的神国,不见追兵来,余子清心里大概有谱了。

    那些不是地祇,没有被限制在领地的强者,也没法随随便便的破开地祇的神国随意进出。

    他们应该也是需要走正常的进出口,才能在地祇的神国和正常世界直接穿梭。

    正常情况下,唯一能正常穿梭的,应该就是那地祇神国的拥有者。

    考虑到各地祠堂之类的地方,都是暂时没法被纳入地祇神国的,这个东西估计是非暴力情况下,外人唯一一种潜入潜出的方法。

    丙八九他们估计也有类似的方法,可以潜入到地祇神国内。

    余子清看着手里面目全非的祠堂,内核保存的很好,就是为了保存的好,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奇形怪状的。

    可惜余子清不会炼制法宝,也不知道怎么在不伤到祠堂的情况下,将其变小,化作一個法宝的核心。

    若是能化作戒指大小,应该也还能维持丈许范围内的隐藏。

    这么一直扛着一间脆弱的屋子,也不是个事啊。

    万一在地祇神国里被损毁了,那就很容易被人瓮中捉鳖。

    余子清蹲在地祇神国的边境,等了足足三天,顺便还跟老羊联系了一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你可以注意下,有没有人从牌楼里出来。

    我虽然觉得那些人是在忽悠,可理论上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可能的。

    毕竟,这里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封印。

    还有,又没办法,可以让那祠堂缩小点,化作一个小法宝,方便携带的。”

    “有。”老羊立刻给了确定的回答,然后卡了好半晌,才刷出来下一句。

    “但是你没有炼气,都没法用。”

    “说了跟没说似的,炼体和炼神,就没法炼器了么?我修炼神可是还有火焰在身的。”

    “别想了,你的火焰压根就不是炼器用的,放弃吧。”

    余子清离开七楼戒指,没有继续跟老羊扯皮。

    回头就去找点方法,看看从哪搞到一个灵火,然后再搞到一种不炼气,也能正常炼器的方法。

    炼神修士应该有很多,只是他这个炼神,本质上是修饿鬼道,寻常方法八成也没法用。

    所以,真是活该炼气修士容易被针对。

    只要把炼气修士针对了,不但绝大多数的法门都没法用,而且还直接针对了修行相关的方方面面。

    炼气修士方方面面的适应性和拓展性,都是最强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不过,短时间内,余子清是没打算炼气了。

    炼体加炼神,就已经牵扯他太多精力了。

    还有,炼气修士不好隐藏。

    等什么时候,他炼体九阶,基本很难被打死了,再说炼气的事。

    三天时间之后,余子清扛着祠堂,顺着脚下这个地祇神国的边缘,一路溜着边,绕行到另外一边。

    穿过了地祇神国的边界,悄悄探头看了一眼,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悄咪咪的溜出来,收起了祠堂,在地面上赶路。

    体修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余子清身上一点真元波动都没有,只要收敛气血,修士的大范围感知里,他很难被发现。

    一些探查秘法,他的存在,也不会引起共鸣。

    若是他还有隐藏的秘法神通,那就更容易隐藏了。

    这种先天优势,炼气修士比不了,不过炼气修士之间,经常会有那种套娃破解。

    你破解我的隐蔽法门,我破解你的破解法门,你再破解我的,互相套娃,目测这种活动,应该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至于体修,余子清一直觉得,也有很大可能是因为,那些正统炼气修士,看不上这些苦哈哈,懒得抽出本就不多的精力来针对体修做什么。

    目前的估计够用了,也有可能等以后锦岚山的体修,经过里长的考验,让他们出门之后。

    那些家伙,才会抽出一些精力,去想想怎么加强针对措施,对付这些苦哈哈。

    就像现在外面针对地祇的手段,除了神朝朝廷之外,几乎没有。

    想要杀地祇,只能强杀,基本没有特别针对的手段。

    所以,余子清现在想要弄死地祇,除了下毒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下毒,也就第一次好用,后面估计也不会太好用了。

    顶多是当一颗老鼠屎,去坏一锅粥。

    行走在荒野上,不见一个人的踪影,偶尔看到天边有遁光出现,余子清都得先躲起来。

    他一路赶往丁卯城,既然是当老鼠屎,那也要发挥到最大效果。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丁卯城更合适的么?

    兑皇不是转修香火之道么,那就去送他一份大礼。

    不过中间,可以在别的地方搞搞事,先引来点人。

    在荒野里奔行数日,余子清再次看到一片荒废的建筑群时,拿出了祠堂,悄咪咪的进入到一个地祇的神国。

    这些地祇要说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离开了封地,力量就暴跌九成以上。

    没有了加持,没有了根基所在,很容易暴毙而亡。

    余子清进入其中,这里是一个土地的神国,其内不出意外,依然是人声鼎沸,全部都是食香人。

    余子清扛着祠堂,在土地庙外蹲了一夜。

    今天应该不是敬香的日子,来土地庙的人不多,食香人都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等到太阳升起,那些食香人都回去休息的修士,土地庙的神台上,土地也重新化作了金身神像,高坐神台,进行休息。

    余子清瞥了一眼大鬼。

    “等下你控制住……算了,你用你的力量将这里笼罩,别让人发现这里的异常,没问题吧?”

    “这个倒是没问题。”

    余子清让大鬼扛着祠堂,飘在土地庙上方,他手持一个秽气桶,身形化作一发炮弹一般,轰响了土地庙。

    一击长矛拳轰出,当场轰碎了土地庙的屋顶,他从天而降,在那土地神尚未从金身神像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

    余子清一声大喝。

    “尝尝正常人的力量!”

    随着话音,那秽气桶便直接扣在了神像的头上。

    庞大的秽气和毒素倾泻而下,与神光碰撞,不断发出滋滋的声响。

    浓浓的秽气,当场将土地庙淹没。

    余子清没管结果,扣上秽气桶便赶紧跳出了土地庙。

    看着秽气从内而外将土地庙淹没,那浓郁的秽气之中,神光还在挣扎,迸发出道道雷光。

    秽气桶当场炸裂开来。

    余子清飞天而起,躲在祠堂笼罩的范围,大鬼一脸惊悚的看着余子清,手上的动作也随之调整了一下,将笼罩屏蔽的范围扩大了些许。

    余子清看着土地庙内,怒吼连连,神光慢慢的湮灭,邪气、煞气开始滋生。

    一个面目扭曲的邪神,伸出一只利爪,撕开了秽气,从土地庙里冲了出来。

    只是他身上,秽气侵染,呼吸之间,都有秽气在不断的吐出,他身上的力量剧烈波动,忽高忽低,那土地庙上闪耀的神光也渐渐暗淡。

    那土地庙的侧面,一部分建筑,便仿若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的岁月的洗礼,不断的风化坍塌。

    哪怕秽气其实一点味道都没有,余子清还是忍不住捏着鼻子后退了一段。

    大鬼更是面色如土,悄悄的将其力量笼罩的范围,再次扩大了一点点。

    余子清拿出一个新的空秽气桶,将四散开来的秽气,重新收拢起来,而后一跃而下。

    双手抱拳,一起猛锤,锤在了那邪神的头顶。

    嘭的一声,邪神的身子腾空,脑袋直接撞击到土地庙内坚硬的地面上。

    余子清伸手一翻,根本不给他机会,拿出了销魂刀,手化作一道残影,顺着那邪神的后肩裸露的血肉切入,将其双臂双腿,全部给切了下来。

    力量本就近乎耗尽的销魂刀,如同骤然活了过来一般,贴着一只断臂,鲸吞那断臂之中的力量。

    短短几个呼吸,断臂便化作了各种残破血肉堆砌而成的烂肉,洒落了一地,飞速的腐朽,化作飞灰。

    销魂刀上光辉闪烁,如同在吞咽呼吸一般。

    这神朝法宝,此刻显得极为邪性。

    但是好用。

    这锦衣卫大狱内的拷问法宝,是少数拿出了神朝疆域,威能不减的神朝法宝。

    这销魂刀若是有合适的补充,法宝的威能可能比在神朝之内还要强。

    地祇,绝大部分都是没有肉身的,那神像金身,就是他们的肉身。

    他们的本体,更像是鬼物,只有魂,没有身。

    恐怕宋承越的那些手下,都从来没机会用销魂刀切地祇吧。

    销魂刀吞噬了地祇的一部分神魂,这可比拷问那些犯人带劲多了。

    余子清眼看那销魂刀吃饱了,竟然还有能吃下去的意思,便将这邪神剩下的一臂和双腿都喂了销魂刀。

    销魂刀吃掉里面被切下来的魂体,留下的肢体,便化作烂肉,灰飞烟灭。

    刀身之上,光晕一涨一缩,力量还在不断的攀升,余子清哈哈一笑。

    “你跟着我,算是跟对人了,在那破地方,可没有这种机会。”

    地面上躺着的邪神,恍若没有皮肤的怪物,全身上下,都是各种血肉堆砌而成,便是那颗脑袋上的双目,都能看得出来,明显不是来自于一个人。

    邪神挣扎着想要做什么,可是却只能躺在那里,跟个蛆一样蛄蛹着身子。

    “滋味如何?你估计很久都没感受过这种来自于凡人的力量了吧?

    那些人全部变成了食香人,不食五谷杂粮,只食香火气,怕是也不会再有污秽之物了吧。”

    “你到底是谁?”邪神的嘴眼歪斜,一只眼睛还在瞪着余子清。

    “我是来自于凡人之中的战神,人送称号吕布在世。”

    “邪魔外道,乱世妖邪,你要杀就杀,早晚你会不得好死。”邪神歪着嘴,还硬气的不行。

    只是这话说出来,让余子清感觉怪怪的。搞的他好像成了反派。

    “我是妖邪,那你是什么?”

    “我乃陛下敕封,朝廷颁发了符召的地祇,保一方平安的土地。”邪神梗着脖子,很是骄傲。

    余子清叹了口气,将对方扶了起来,让其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余子清蹲在他对面,指了指他身上的血肉。

    “在我看来,你这种,收受血肉,用来填充自身金身的,才是邪神,你觉得有问题么?”

    “有何问题,我以身镇压妖邪血肉,将其净化,也是保一方平安。”

    “好,这些先不说,我就问你,在地祇肆虐之前,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么?”

    “天灾人祸,饿殍满地,人命如草芥。

    是陛下痛定思痛,大力改革,敕封地祇。

    这才有了当今的安稳。

    只是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乱世妖邪,不甘我大兑如今的安稳。

    时时出来祸乱天下。

    你要杀就杀,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别去祸害此地平民。”

    余子清的神情颇为复杂。

    这土地慷慨陈词,义正言辞,意志坚定,是真的觉得他在做好事,是走正确的道路。

    “你担任土地多久了?”

    “一百一十年。”

    “一百多年了,你领地里的村子,镇子,有什么变化么?”

    “一百一十年,我封地之中,十三万人,无一人横死,无一人寿终而亡,安居乐业。”土地对这个成就很骄傲。

    “那六畜人丁,可还兴旺?出生的婴孩多少?”

    “都不用种植五谷杂粮了,自然也不用耗费粮食饲养牲畜,出生婴孩的确是个问题,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过新生儿了。

    我能时刻注意着此地情况,却也辜负了朝廷期许。”

    土地的底气没那么足了,似乎他是真的觉得这是他没有做好。

    “你自己睁开眼看看,你真不觉得,此地已经犹如鬼蜮么?”

    “你这妖邪,休得胡言乱语,何为鬼蜮,之前的世界才是鬼蜮。”

    “那你有想过,纵然那些食香人,能活二三百年,甚至四五百年,可是他们全部寿尽而终之后,还有人给你敬香么?”筆趣庫

    “这只是我的问题,别的地方,都是安居乐业,人丁兴旺。”

    余子清觉得,自己是肯定没法说服对方了。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现在这死气沉沉的世界,的确比以前好。

    活的更久了,不会被饿死,没有天灾,没有人祸,地祇监察天下,一切都非常安稳。

    若是没有他们这些旧世界的妖邪来捣乱,只会更好,更安稳。

    但余子清睁开阴神的双目,看到的却是死气沉沉的世界。

    那些面色青白,像似活人,又不似活人的食香人,都沉寂在当下。

    他们都觉得力量更强,活的更久,是好事。

    却没人看到,埋在这一片青白之下的是什么。

    余子清只看到了死寂和灭亡。

    不只是他们,整个世界,都仿佛挂上了倒计时,在这片安稳之中,一点一点的灭亡。

    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完成了一次超大规模的洗脑。

    看起来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实际上还是那极少数人的选择。

    这比当初余子清遇到的白阳邪祀还要恐怖的多。

    因为这里的人,都有自我意识,便是遇到的这个土地,都坚信自己正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种绝望和恐怖,简直让余子清感觉到窒息。

    若是当年这最后的大兑没有被封印,一千年以内,绝对会灭亡的非常彻底。

    自下而上的那种灭亡。

    余子清看着眼前,如若血肉堆积而成,如若邪神,满身邪气的土地,轻叹一声,放弃了劝说。

    “好,你觉得你是对的,我是妖邪。

    但是在我看来,包括兑皇在内,都是步入邪道的妖邪。

    若是我未曾见过上古之前,神祇临世,威压天下,人不如狗,只是一个香火机器的世界。

    我还真可能会觉得,你说的有理,这只是选择问题。

    只是不同的道路,不同的选择,你们选择香火之道,也无可厚非。

    但我见过,莪亲眼去看过先烈的悲壮,见过他们为此奋斗一生。

    那此刻,便不再是选择的问题,而是不容动摇的立场问题。

    你说我是妖邪,那我便是妖邪。

    你威武不能屈,那我便不杀你,我要带着你,让你亲眼看着。

    看看我这妖邪,要去做什么,我要让你活着看到最后的结果。

    到那时,我会再问你一次。”

    余子清毁其金身,封其地祇之魂,就这么带着他,当他看着。

    余子清将其带出了地祇神国的范围,瞬间,便见那土地身形,变得飘飘忽忽,如若失去了根基。

    他本就受伤严重,又被秽气污染金身,此刻力量一落千丈。

    跌落到区区一两阶的力量,哪怕余子清不利用手里的法宝将其封禁,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土地失去了肉身,力量暴跌,化作一个飘飘忽忽的老者,怒视着余子清,一脸刚正不阿的样子。

    但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被余子清带着。

    余子清一口气憋在胸口。

    若是正儿八经的邪神,他杀了也不会有丝毫手软,甚至这土地直接杀了,他也不会犹豫。

    他胸中有一口气,这次说什么,都要杠赢。

    他杠不赢这个土地,便杠不赢这天下人。

    杠不赢这鬼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