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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命案

    工夫不大,先传来了尤二姑。只见一位四旬左右,半老的妇人跪在阶下,徐而发道:

    “下跪之人可报上名来。”

    “小妇人姓尤在家行二,街坊邻居都喊我‘尤二姑’。”

    “那尤三是你的什么人?”

    “回大老爷,那尤三是小妇人的本家兄弟。”

    确认了尤二姑的身份徐而发这才对她道:

    “你将如何认识饭庄掌柜,让他为尤三当保人租车的,一一从实讲来。”

    “是,大老爷。”

    这尤二姑不慌不忙的说:

    “小妇人原来给沈家保过媒,因此上与沈掌柜认识,五年前我的本家兄弟尤三生活没有着落,是我找的沈掌柜作保帮我这兄弟租的车。可怜我的兄弟遭此横祸,老爷一定要为我的兄弟伸冤啊!”

    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

    “你先别哭,”

    徐而发向其喝道:

    “我问你,可知道近来尤三夜间有什么活计?”

    这一问让尤二姑立时止了哭声,似乎犹豫了一下,一会儿工夫才小声说:

    “小妇人不知道。”

    徐而发察言观色,看这尤二姑答话有些吞吞吐吐,心道,“这婆娘没说实话,里面必有隐情。”遂警告尤二姑道:

    “你要好好想一想,把你知道的内情都讲出来,不然你兄弟的冤情不会得雪。”

    尤二姑怯怯的说:

    “是,小妇人不敢隐瞒实情。”

    徐而发心说给她个机会让她想想再说,

    “好吧,你先下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把实情跟老爷我说说。”

    尤二姑退下后,徐而发立即让衙役将宴宾轩沈掌柜传上来。衙役早已将其传到,已在廊下候着,听老爷叫传沈掌柜,即将其带入堂前跪下。徐而发看了一眼沈掌柜,见是个约莫五旬左右的人,中等身材,已经发了福,跪在地上肚子有些碍事,一进来连忙说:

    “叩见县尊大老爷。”

    徐而发问道:

    “下跪之人可是宴宾轩的掌柜么?报上名来!”

    “小民姓沈名元礼,是宴宾轩的掌柜,”

    “你可知为何传你来问讯么?”

    沈掌柜眨了眨眼,望着徐而发道:

    “小民听说尤三身遭横死,大老爷可是要问尤三的事么?”

    “你既然知道是问尤三的事,那就将你所知尤三的事细细讲来。”

    “尤三租车是小的为他作的保人,原本我与他并不认识,是尤三的堂姐尤二姑与我认识,因为那尤二姑曾为小儿做过媒,所以才与她熟悉。”

    徐而发又问道:

    “近来你可曾照应尤三生意?”

    沈掌柜虽说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可听知县老爷问到这里,还是稍一犹豫,见无法回避只得答道:

    “小人见尤三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又看在他的堂姐尤二姑的面子上,免不了要照应一下尤三的生意。”

    “那尤三晚间的生意可是你给揽来的么?”

    沈掌柜楞了一下,想是知道瞒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回答:

    “是,有客人晚间要雇车,我才想到将这活交给尤三,也好让他多落几个钱。”

    徐而发又紧追问:

    “那客人是谁?他要车干什么?”

    沈掌柜又是一犹豫,迟疑再三才低声道:

    “是个常来吃酒的客人,小人也不知道客人要车干什么。”

    徐而发看着他表情暧昧,心说,这里面有事儿,也就厉声问道:

    “那客人可是叫高庆么?”

    沈掌柜又是一惊,一时无语,可头上已经渗出汗来。徐而发看他那窘迫之样,知其有隐情,立时拍案喝道:

    “看你说话吞吞吐吐,其中必有隐情,再不如实讲来,本县有大刑伺候。”

    衙役们立时高呼堂威,沈掌柜头上的汗立时滚了下来,急忙向徐而发连连摇手道:

    “大老爷,别动刑,小的这就如实讲。”

    徐而发心中暗笑,亏你识相些,不然在这屋里行刑还抡不起板子呢。

    尽管沈掌柜也是个老江湖了,可在这个场合下再也不敢狡辩了,这才如此这般的将高庆的事讲来。

    原来这高庆经常到宴宾轩吃酒,因为他在盐运使司衙门里当差,所以沈掌柜也很逢迎他。一来二去就与沈掌柜称兄道弟的熟悉起来,沈掌柜知道这高庆孤身一人,人生的高大威猛,一表人才,又一向好吃酒押妓,正好有一桩不便为人道的‘美事’要照顾这高庆。

    有一天酒后,沈掌柜见并无别人在侧,就悄悄对高庆道:

    “有一桩美事要照顾贤弟,不知你有意否?”

    高庆打着饱嗝问道:

    “沈掌柜,不知有什么美事要照顾兄弟我?有话就请讲。”

    沈掌柜笑嘻嘻的看着高庆道:

    “我知道这事只有你能办,就看你有没有胆量?”

    高庆借着酒劲道:

    “有什么不敢干的,莫非要我去杀人么?”

    沈掌柜连连摆手,

    “看你说的,杀人是美事么?附耳过来。”

    两个人将头凑到一起,沈掌柜在高庆耳边悄悄的说了一番话,立时让高庆听得心痒难耐,

    “沈掌柜,这事一定要作成与我。”

    沈掌柜拍拍高庆的肩膀说:

    “兄弟,只要你有意,嘴又严实,明日此时来此相侯。”

    转天在衙门里当值的时候,高庆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傍晚时分,也不再呼朋唤友,推说有私事要办,回到住处,认真梳洗打扮一番,穿戴齐整,摇摇摆摆来到宴宾轩饭庄,上楼拣个角落清静之处坐下,要了一壶酒两样小菜儿,让伙计告诉沈掌柜,

    “我已来了。”

    伙计答应着,

    “掌柜的刚出去,等一会儿掌柜的回来我就告诉他。”

    高庆自斟自饮慢慢的等着,看看已然掌上灯来,一时又让高庆心神不定,一连站起几回伸头张望。正着急之时,忽听得楼梯响,见伙计上楼来到高庆面前,道:

    “高爷,掌柜的请您下楼。”

    高庆闻听急忙跟着伙计下楼,来到柜台前,伙计自上楼去收拾。只见沈掌柜弯腰提起一个食盒,笑嘻嘻的对高庆说:

    “这里有一份客人定的酒食,你今天就是我的伙计,提着给客人送去。”

    又附在高庆耳前,悄声道:

    “已然安排好,门外有车送你到地方,切记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问对方名姓,五更时分车子接你回来。”

    高庆连忙点头答应着,随沈掌柜出来,只见门前有一辆轿车正停在那里,大青骡子驾辕,黄榆木的轿厢,青布帷幔,赶车的把式中等身量,身穿青布短衣裤,蓝布腰带,青布腿带子扎着裤脚,脚下一双双脸洒鞋,站在那里人是挺精神,只是往脸上看,却是围着青布围巾,无法看清面容。高庆略一迟疑,沈掌柜似是看出他的犹豫,

    “就坐这辆车子送你去,”

    又悄声道:

    “事出无奈,个人身份不便泄漏,你也切记不要乱问。”

    高庆这才提着食盒掀轿帘上了轿车,车里多了一层帷幔,里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高庆将食盒放在身旁,摸索着坐下,车把式将轿帘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才赶车离开。黑暗中车子大约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车把式将轿帘掀开,轻声说:

    “到了,下来吧,我交五更时在此等你。”

    高庆下来借着月光一看,车子停在一个小胡同里一户人家门前,依着事前的约定,高庆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静候片刻,门打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手提着灯笼站在那儿。高庆轻声道:

    “你家要的酒菜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