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摆了一个木圆桌，桌上三菜一汤，唯一空着的位置上已摆了一个装满饭的碗，这一家人都好好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你看我我看你，筷子都没动一分。意识到这是在等着他一起开饭，陆思缘脸上微红，快步走进去，在苏洺和苏外婆之间坐下，“对不起，要你们等我。”看了看身前的碗，陆思缘又补充道：“谢谢。”

    “不用那么多规矩，就把这里当自己家，”苏外婆第一个拿起筷子，催促着陆思缘，“吃吧，吃吧，尝尝奶奶手艺。”

    陆思缘忍不住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苏外公。

    苏外公是个退役军人，他的奖章都挂在大厅的墙上，陆思缘也是进了大厅才注意到，就细看了些，最高是上校军衔。也难怪这个老人一身正气，卸人胳膊手法娴熟……陆思缘突然感谢起苏外公――要苏外公下狠手，他可能就魂归故里了。

    苏外公一张剑眉星目的俊脸，身姿硬挺，还是一丝不苟的军人做派。他显然是这里做主之人，可那场初见乌龙过后他没说半句话，表情也显露不出半点风雨，陆思缘担心惹老人讨厌了，无视这个一家之主动筷明显是很目中无人的行为。

    苏外公几乎是陆思缘看向他的同时看向陆思缘，幅度不大却有力地点了点头，双唇紧抿一下，声音洪亮地说：“小同志，刚才我没清楚，对你动手了，是爷爷不是。”

    “不不不，”陆思缘在苏外公出口的瞬间差点跳起来，紧张道，“老同志客气了。”

    ……

    苏外婆：“噗。”

    陆思缘：给我块豆腐让我结束自己的一生吧！

    就连向来严肃的苏外公都流露几分笑意，“你这个小同志说话很有意思啊。”可见他这个口误滑稽得很有水准。

    陆思缘恨不得头埋进饭里：“……哈……哈哈……哈哈哈，还行，还行，谬赞了。”

    “好了好了，”苏外公筷子在碗沿轻敲两下，“动筷吧。吃完了和小洺去午觉，下午还要回学校。”χιè

    陆思缘眼珠子转转，推辞道：“吃完我回家就好了，不打扰了。”

    刚有几分悦色的苏外公一听这话，眉头皱起，身上不自觉地就带上威压，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打扰什么，打扰谁了？我们这儿离市中远，你回去那都是下午的事了，还睡什么午觉？午觉就是吃完午饭睡的，睡完再走！”

    这明明是为陆思缘着想，然而老人家这语气跟逼良为娼似的……陆思缘都不敢推辞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有道理有道理，等会就睡等会就睡。”

    这顿饭总算开始吃了。

    陆思缘才发觉，最难熬的不是吃饭前，是吃饭时。这家人指不定真是隐世的大侠，夹菜扒饭嚼咬皆悄无声息，饭桌上安静得掉根针都会震痛耳朵。

    陆思缘要了几次菜，每次筷子碰到盘子总会发出细微的、唯一的响动，来回几次，他就不怎么好意思去夹菜了，沉默地塞饭。

    然而他的异常很快被苏外婆发现，苏外婆伸手夹了块排骨，筷子和盘子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铛”，她把排骨放进陆思缘碗里，筷子又往自己碗沿抖敲两下，做了打破诡静的第一人：“小缘别客气，想吃什么就要。”

    苏外婆这明显是为了缓解陆思缘的不自在，陆思缘心中暖洋洋的，但也不至于不识好歹地破坏人家家规矩，有些为难地看了苏洺、苏外公一眼。

    “你别管他们。食不言寝不语，那是他们苏家规矩，我俩不姓苏，他们管不着，”苏外婆很是通情达理，“我都习惯了，但还是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呀，看看人家家，吃饭时候聊聊日常，多好玩啊。”

    “咳。”苏外公似乎有点过意不去，闷咳一声之后看向陆思缘，眉眼肃气稍缓，冲他点了点头，示意随陆思缘习惯就好。

    苏洺全程目不斜视，吃饭夹菜动作规矩，有军人做派，还有几分贵气。

    苏外公瞥苏洺一眼，还挺满意自己的教育成果，点头暗暗给自己一个赞。

    ――怪不得他食堂搭讪苏洺却吃了个冷门。陆思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