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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影

    恭清和接到薛仪传来的消息,再赶往城东汇合时,原本嘈杂的马市已经恢复了的营生,此时他正望着四处的动静,眉头皱在一处,又顺着风向在细细嗅着什么,澄清的眸中微微变色,也不知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宋铘正抱着一堆的蜜饯零食,紧紧跟在哥哥后头,等见了薛仪的面,连忙道:“不是说找到人了吗?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众人在西胡楼处,见昊月久不回来,才分开行动,先前几人翻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到处找寻不到,要不是接到薛仪传来的信息,他们几乎要怀疑那小弟子遇到什么不测了。

    薛仪独自一人立在矮墙边上,摇了摇头,缓缓道:“···我让他先回去了。”

    宋铘听罢,也没留意到薛仪的含糊其词,只一下子愤懑不平道:“这人怎么这样?回去也不与我们说一声,亏得我们还四处找他?”这小弟子平时闷声不吭的,原来比自己还要贪玩。

    薛仪沉默不答,这刘洲城深处镰州内陆,昊月完全没有在此动武的必要,而且,就算动武,也不该在这人来人往之地。刚才是他太过心急,言辞失了妥当,等意识到的时候,对方又一副不屑于解释的模样,薛仪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个孩子,绝非善类。”恭清和忽而在他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薛仪吃了一惊,迅速收回了思绪,一双冷眸缓缓看向他,表面上仍旧维持着镇定:“你什么意思。”

    恭清和见到他并没有立即反驳,微微一笑,忽而道:“我说,他不是你的徒弟,对不对?”

    薛仪那原本淡漠的一双眼,此时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只是两人隔着一重轻纱,倒不至于被立即看破了去。

    恭清和继续道:“如果他是的话,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自己却先行回去,视师长于无物?再者,我观他剑招阴狠毒辣,心思必然险恶诡谲,试问你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弟子?你怎么肯引他入道?”

    薛仪听他此言,更兼有严词斥责之感,莫名想起那日九璋宫盈机真人满身戾气的模样,一时间心头竟似被什么钻了一下,生出阵阵的疼,不禁茫茫然望住轻纱外的人影。

    对方见他身形不稳,就要来扶,出手又僵在半空,他久久凝视着薛仪,末了,带着若有似无的哀伤道:“薛仪,如果是我猜错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薛仪双手暗暗握拳,于掌中掐出了深深的指印,才勉强回过神来,此时见到那个分崩离析的残影,又慢慢聚拢清晰起来。

    他轻舒了一口气,自然不肯接他的茬,微垂下目光,语气淡淡地道:“他的品性如何,我很清楚,劳你费心了。”

    恭清和到底不曾多说什么,转过身,看着萧护卫远远驾着马车赶过来,便道:“马车来了,我们先回去吧。”

    萧护卫见薛仪状态不佳,慌忙请上坐去。

    此时,肖长老一人呆在车里,迎面见到他时,作为一路尽职伺候的,脾气似乎都被磨得平了,是以刚将人劝上了车,也不再板着一张脸,而只是长吁短叹了一阵。

    萧护卫还是放心不下,刚回到刘府,便坚持要替他请了个大夫过来看看情况,宋铘倒是扯着他道:“快问问府里,到底见到那个小弟子回来没?”

    萧护卫点点头道:“已经问过门口守卫,说不久前已回来了。”

    众人前脚回到客厢,那唤来照看的大夫,后脚已经背着个药箱匆匆而至。待一见到薛仪,首先施了个道礼。筆趣庫

    施礼者虽头发斑白,面容却是光润异常,尤其是一双眼神采奕奕,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道袍,两袖招风,便是健硕硬朗之态。

    萧护卫道:“薛公子,这位就是我与您提过的赵先生。”

    赵计再三施礼道:“赵某听得福管家通传,知是替仙客把脉诊疗,十分惶恐。”

    原来此人已经感觉出了薛仪身上的灵压,又见那头上遮着轻纱,知道这是灵域大派中,那入世历练的修者规矩,故而言行更兼谨慎。

    据萧护卫说,这赵计原是个四海云游的散修,因在药物医理上颇有研究,在修真大陆本有些声响,最后不知刘七爷用了什么,竟让此人长留镰州,替他单做起了制药看病的营生。如今玉书的病,也是交由这人料理着的。

    薛仪道:“你我同道之人,不必多礼了。”

    “惭愧,赵某流连俗世,不为此道久矣,实在不敢再以‘同道’二字高攀了尊者。”那医者摆手说道,“左右是略懂些炼丹药理,存些立身之本而已。”

    肖长老守在一旁,颇不耐烦道:“如果真有医治修士内伤的本事,就不必罗嗦了,赶紧请吧。”

    “那是,那是。”那人连忙放下药箱,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仪便伸出了手。

    他三指摁在他脉搏上,再辅以一丝灵气入脉,然而那一缕灵气进入筋脉三寸之后,竟然滞涩不已,难以再入半分。

    把脉把了半息,换了几个手法,摁在手腕上三寸处,又重复探了几次脉。只是那股灵气越发薄弱,最后竟至溃败溢散,不知所踪。

    他行医断脉一百多年,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心中没有一点头绪,表面上又勉强撑着场面,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很快将手收了回去。

    薛仪见他神色变化,刚要开口询问,赵计已经离开了座位,后退了半步,躬身道:“内息紊乱,身体虚浮,确实是内伤所致,这个病说重不重,说它轻,也算不得轻。待老夫配些丹药,尊者服下过后,看看能不能有所改善。”

    他故弄玄虚说了几句,便神色恍惚地提着药箱离开。

    薛仪向他道了谢,便让他下去了。

    “不用他治了,原是个庸医。”恭清和细细看着那人切脉,终于开口道,“待你此时一了,我便带你去北境,妖族中积存上万年前的灵石法器,有关修真的典籍也有不少,比这人界医术好上千倍百倍。只要你跟我去,我们便立即起行。”

    肖长老在一旁听见,冷哼一声道:“前辈就算忙完此事,也该是回了麒麟境去,去你劳什子北境做什么?是欺我乙云派内无人了,连个内伤都治不好?”

    恭清和斥了一声:“你懂什么?”

    肖长老听他语气,恍若对薛前辈的医治是他分内事一般,这样逾越的行为,一下子便将他的傲气激发起来,当即毫不相让道:“千年的妖龙果真是非比寻常,居然连我们修士也要管?”

    宋铘最痛恨别人说“妖龙”二字,这时候也被勾起了火,几乎是一拍而起道:“你们修士到底有什么了不起?我哥喜欢管就管,纵是管了,又怎么样?”

    肖长老指着两兄弟道,“前辈您听听,他们这是什么话?”

    薛仪摁着太阳穴,揉了几下,道:“好了,你们都去歇着罢,我这伤势确实没什么打紧,自己调息一阵便是了。”等自己彻底搞清楚碧洛子的事,还需到火凤境的天元宗走一趟,只是这个打算,还是不说的好。

    只见他很快收敛了神色,盘腿打坐起来,又是那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众人哪里还敢继续撒泼,只得压下话头,还了对方清净。m.

    陆续放出影蝶之后,昊月静坐在中庭的树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刘洲城魔修相关的消息。

    眼看着天色渐暗,薄暮方起,他收回了法术,翻身落在平地上。

    虽然不再感应到魔息,但是心头终归堵着气,不愿回到宿处,竟至原地踌躇了一阵。恰这时,忽而听到邻墙外传来萧护卫匆匆而过的声音。

    一个“薛”字便如入肉的细针一般,迅速钻入他耳中。

    昊月心中不快,脚步一顿。

    但听那壁厢廊下,传来另一副苍老声音:“我还不曾说你,怎么自作主张,带几位贵客到那市集上胡闹去,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

    萧护卫连忙道:“福叔,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老爷吩咐···”

    两人走得迅疾,连那声音也变得有些隐约,“老爷怎么吩咐的···不过,如今你拿着这药方,不赶紧抓药,却来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