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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昨日今朝又明天,流年暗换川不返。

    光陰飞逝,当刺骨的冷风吹得人最心寒的时候,也正表示温柔的春阳即将暖融这世间。

    海珊瑚扬起头,望向窗外一株挺立的樱花树,树悄的残雪已开始抖落,露出细细的樱花苞。

    舂神来了,她的翩临,恐怕会牵动千樱的命运。

    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花信终于平安带回了解药,虽然大病了一场,却得到了与紫蝶在病榻上相互抚慰的机会,感情日深。

    火影与水月也成亲了,婚典后不久,火影便让风劲提拔为边卫军校尉,派往临东边城,水月自然也随同夫君一同前往。

    因为担心这是风劲的调虎离山之计,花信还特别来警告她,要她注意风劲最近的动静。

    连他也要她监视风劲。一念及此,海珊瑚涩涩苦笑。若风劲果真举兵叛变,遂了义父的意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似乎对这王位并无太大野心。

    他不像要夺王座,反倒像要为云霓守护王座。

    义父说过,若是风劲不想要这王位,他会亲自除掉这儿子,拱她登基为王。

    不想报复-父亲,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稳,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最爱的国家拱手送人,否则就是-亲手毁掉。」

    义父曾经如是告诉她,而她也万分同意。

    可现下,她忽然不确定了,毁了风劲最爱的千樱,他肯定会恨她到底吧,而她,不想令他讨厌。

    只有她登基为王,使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她对他而言才有存在的愤值,才能得他看重。

    要报复父亲,还是讨好风劲?她的心,摇摆不定。

    她究竟该怎么做?她该告诉义父,风劲的确有些异常吗……

    「-发什么呆?」一道略微严沉的声嗓陡然在她身畔扬起。

    「啊。」她骇了一跳,下意识逸出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惹来了议事厅内众人的好奇,无数道目光朝坐在角落的海珊瑚看来。

    她顿时尴尬不已。她在做什么?竟在旁听大臣们议政的时候走了神,甚而不端庄地喊出声来!如此失态,风劲会怎么想?

    她刷白了脸,抬起头,仓皇地望向站在她身侧的风劲。

    他也正瞧着她,俊唇斜勾,深眸微闪,嘴上却若无其事地对群臣说道:「想来公主对你们方才的讨论有些意见。」

    她有意见?海珊瑚惊愕。她根本连他们现下在商议些什么都不知晓啊!

    「公主有何想法,请尽管提出来。」群臣之首的丞相金誉恭敬地说道。

    嗄?她有何意见?她、她、她……

    风劲凝定她的双眸更亮了,甚至微微-起,略显促狭之意。

    他在作弄她?海珊瑚蓦地恍然。他明明晓得她在发愣,没听见大臣们说些什么,却故意袖手旁观,等着看她出糗。

    他好坏啊!海珊瑚暗叹,心窝却窜过一股子甜蜜,眸光流转,议事厅内,众臣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等候她指教,就连风劲也正等着看她如何蒙混过关。

    「我……呃,」她端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这件事着实复杂,我想再仔细听听众卿们的意见。」

    「说得是,这件事对公主而言,确实挺复杂。」金誉颔首同意。

    「不论哪个选择都各有利弊,一时之间,确实不易做出决定。」另一名大臣接口。

    「看来咱们还得仔细合计合计。」

    「咱们再怎么打算也没用啊,最重要的还是看公主自个儿怎么想。」

    究竟什么事啊?海珊瑚愈听愈迷糊。怎么这些人来来去去就说不到关键字眼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公主就是想听听我们的意见啊。」

    「照我说呢,反正这两边的使节明天就会到了,先瞧瞧他们各自怎么表现再做决定吧。」

    「你的意思是要看对方提出的条件?」

    「这岂不是将公主当成买卖的货品吗?怎能如此草率地做决定?」

    买卖的物品?她?海珊瑚略一思索,蓦然懂了。他们在讨论的,该是她的婚事吧。

    「凡事都有利益考量,这件事要当成一桩买卖,也未尝不可。」她慢条斯理道,「只不过既然货品是我,自然得卖上天价才合算了,你说是吧?摄政王。」清亮的眼眸望向风劲,浅浅弯抿的唇噙着一丝俏皮。

    风劲先是讶异地扬眉,继而朗声笑了。

    「公主说得有理,咱们就以静制动,等着两国使节来同我们谈条件吧。今天暂且就到此为止。」

    「是。」既然摄政王下了结论,大臣们也不再多言,群起告退。

    待厅内无其他人后,海珊瑚才站起身,仰望风劲,「他们方才是在商议我的婚事吧?风表哥。」

    「不错。」风劲赞许地注视她,「-很聪明。」

    「你方才本来有意看我出糗,对吗?」

    风劲不置可否,俊眉斜挑。

    「你好坏,明知我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还故意欺负我。」她娇声埋怨。

    「谁让-魂不守舍呢。」他笑着伸手捏了捏她鼻尖,「大臣们在讨论-的婚姻大事呢,-竟然好意思走神?」

    「对不起嘛。」

    「老实招来,-方才究竟在想什压?」

    她心一突,「我没想什么,我只是想……春天快来了,樱花不知什么时候会开。」

    「-啊!与其发白日梦,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挪出空来仔细考虑自己的婚事吧。光是选择嫁给哪一个,就够-头疼了。」他探出手,戏谑似的又捏了捏她鼻尖,笑望她的眼,点亮三分邪气。

    她脸颊一烫。她好喜欢他这样捏她逗她,好喜欢他这样看着她笑啊,那让她有种甜甜的受宠感。

    「风表哥说我该嫁给谁?」她认真地问。

    风劲深深望她,「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事由-自己来做决定。」他的语气轻柔,蕴着几分试探。

    他希望得到何许答案?

    海珊瑚眨眨眼,忽地冲口而出,「只要对千樱好,嫁给谁我都无所谓。」

    「-真这么想?」他意味深长地问道。

    「嗯。」她点头,急切地想讨好他。

    他果然微笑了,深眸闪过异光,「那么-就嫁给羽帆吧。」

    「羽竹的二皇子?」她愕然。

    「嗯哼。」

    「为何?你已见过羽竹的求亲使节了吗?不是说明天才进宫吗?」

    「见不见都一样。」

    「嗄?」

    「因为我和雪乡的国王已于数日前订了密约,答应借道给他们攻打羽竹。」他淡淡说道,像在吐露一件琐碎小事。

    可对海珊瑚而言,却是青天霹雳。「你打算借道给雪乡?!」

    「不错。」他闲闲继续,彷佛她震惊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唯有-拒绝雪乡的求亲,他们才有借口恼羞成怒,大举进犯千樱边境,趁羽竹国疏于防范的时候,趁机攻打他们。」

    他竟然早就规画好一切了!她不敢相信地瞪他。

    「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他微笑地轻拍她的颊,「去年羽竹和雪乡不是分这使节来表达与我国联姻之意吗?我推说-年纪尚轻,还不急着成亲,顺便也打探了下他们两国国内的情势-应该也知道,雪乡连年饥荒,国力大减,雪乡的国王黑木柏又才登基未久,权势不稳,让国内几个贵族派阀逼得灰头土脸。雪乡的勇士一向好战,有人索性主张对外发动一场战争,好团结国内各大势力。」

    「所以你才会和他们订下密约?」她颤声问。

    「雪乡和羽竹一向是世仇,早想找个机会挑了对方,只是中间还隔着千樱,不甚方便而已。要是先攻千樱,又怕对方趁虚而入,我们就是靠着这两大国相互之间的忌惮,才能安然存活至今。」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帮助雪乡,破坏这微妙的平衡关系?」她不解,「这对我们千樱大大不利啊!」

    「刚好相反。」他笑道,朗朗笑声中藏着几分邪佞与算计,「这对我们可是大大有利。」

    「嗄?」

    见她迷糊的表情,风劲止住笑声,认真地捧起她的脸,「难道-希望咱们千樱永远只能在两大国的夹缝间求生存吗?要使千樱趁势崛起,就得放胆赌一赌。」

    「赌?」

    「我赌他们会两败俱伤,而我们会渔翁得利。」微粗的指掌轻轻抚过那娇嫩玉颊。

    她寒毛竖起,感受着那急窜骨髓的美妙触感,「事情能够这么顺遂吗?」

    「所以我才说要赌一赌啊。」他低下头,俊颜离她只余寸许,深邃璀亮的黑眸像挑衅着她,更像着她。「-怕吗--」

    「不怕。」她轻声应,明白自己已着了魔。

    「-愿意跟着我赌吗?」

    她凝睇他,唇畔浅弯的笑痕,是叹息,更是应许,「愿意。」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噙住她前,抢先贴住了他的。

    她决定了,她要讨好他,不论他要做什么,她都愿意配合,他希望她当千樱的好公主、好女王,她就当。

    她是他的囊中物,是他握在掌间的小娃娃,她知道,他一定也明白。

    可她不要当乖巧的傀儡娃娃,她要经常让他猜一猜她,偶尔要逗一逗他,她要乖得让他舍不得丢开她,也要坏得让他不甘心丢开她。

    所以她主动吻了他,舌尖柔顺地与他相卷,贝齿却狠心磨过他的唇。

    她要让他醉,也让他痛。

    醉过痛过后,她松开他,迷离的眼望住他,「我答应和你一起赌,表哥,可若是我们赌赢了,我想要个奖赏。」

    「什么奖赏?」他嗓音沙哑。

    「你。」她微笑。

    「我?」他愕然。

    「我会跟羽帆成亲,让他做女王的王夫,可我想要你留在宫中陪着我。」她微微侧头,一副孩子气又天真的神态,可说出口的话,却十是邪气。

    风劲看着她,心弦乱了,「-的意思是,要我当-的?」

    「你不愿意吗?」

    他不语。

    她攀住他肩膀,水润红唇柔柔滑过他脸上每一时,「不要抛下我,表哥,永远留在宫里陪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身子一僵。

    她在求他,温柔似水地求他,撒娇耍赖地求他,也是妩媚地求他。

    她是清纯的女儿家,也是妖媚的女人,她让他头晕目眩,无法气定神闲。

    「-这小妖女啊!怎么就算准了我拒绝不了-?」

    「你允了吗?」她艳媚地笑,好似看透了他的狼狈。

    可恶啊!

    他懊恼地喘息,猛然扣住她后颈,攫住那两瓣恼人的唇,狂肆地、不顾一切地……

    「她的唇肿了!」父亲疯狂地对着他吼,血红的眼迸出陰森猛炽的火光,「她又跟那个男人在御书房里卿卿我我了!明明是办公的地方,他们为何如此不知检点?!滢荡的女人!贱女人!她当自己是男人随招随来的娼妓吗?下贱!」父亲一连串地骂着,银牙森森,如野兽咆哮着要撕毁猎物。

    他愣愣地瞧着,许是惊惧过度,已陷入麻木状态。

    父亲总是这样的,明明见不得最爱的女人与别人厮磨缠绵,却偏偏一次又一次来到这王宫里受此折磨。

    从他解事以来,他便懂得父亲从来不要母亲,父亲真正想要的,是母亲的妹妹,他的姨娘,也就是当今千樱的王后。

    因为想见王后,父亲才会时不时带着母亲与他造访这宫廷,借口让她们两姊妹叙叙亲情,其实只为了满足重见旧的渴望。

    「她究竟看上云飒哪一点?他哪点比我好了?」父亲暴怒地握拳击墙,「他唯一比我好的地方,也不过是当了这个国家的君王而已!若是我也有这权势,她早臣服在我脚下了,哪还会背叛我?贱女人!虚荣的!」

    为何要如此想不开呢?他怔望着父亲,实在不明白为何父亲要让儿女私情毁了自己的一生?他是风氏一族刻意栽培的继承人,风城未来的城王,娶了个美貌温雅的娘子,又生了个聪明俊秀的儿子,寻常人看他,也算享尽了富贵荣华,为何父亲自己偏要钻牛角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