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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此心何惜死同归,唯我一人

    泥下空骸骨。

    山雪冷胸怀。

    最终还是江水先一步挣扎着从重重梦境之中醒来,而后费力地用青昙砍开铁链,放开自己与卿哉。

    这一路上卿哉多次毒发,或痛哭求饶,或伤人伤己,江水看着他身上被铁链所摩挲出血的印记,一时为难。

    只得又一次点住卿哉的睡穴,江水勉强支撑着扶着千钧让自己停止双腿站了起来,而后突然一愣。

    垂垂老矣的一头狼,正站在不远处与她对视。

    “我回来了。”

    她这样说,老狼不为所动。

    安抚地摸了摸如临大敌的千钧和青司,江水有些抱歉,为了尽可能地快速与逃避旁人耳目,这两个家伙一路也累坏了。

    而老狼呜咽一声,慢慢地向前试探地迈出一只前蹄。

    江水却比它还要块些,走到老狼的面前,与老狼相抵住额头。

    “我回来了。”

    江水这样说。

    她以为她走后便能够顺利地身死于山谷之外,却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与这头老狼重逢的一天。

    老狼已经很老了,却还没死。

    江水已经很累了,却还没死。

    竟是重逢。

    但老狼闻见血腥味有些狂躁,刨了刨地而后开始舔舐江水的脸颊。

    “......那两个都是我的马儿,不是食物。”

    “......不,那是我的朋友,也不能吃。”

    江水看老狼垂涎欲滴的眼神,揉了揉眉头制止住老狼危险的想法。

    “嗷呜”

    老狼有些不愉快,分明以往她打来猎物都会分自己一大半的,现在居然想自己独吞。

    江水却站了起来,转身回去将卿哉抱在怀中,而后走了一段路到门前,一脚踹开自己曾经居住的小木屋。

    旋即她被尘埃迷了眼。

    江水仔细将卿哉放在了勉强能够称为“床榻”的地方,又将那床破旧被褥其实也就是破布干草,都拂拭一番。

    地方简陋,江水索性将她身上的连肩披风直接扯下,当做盖被轻轻盖在卿哉的身上。

    又再次确认一番卿哉还未到再次毒发之时,江水按照记忆找出各样陈设,而后抱着瓦罐各类走到山谷外活水处清洗一番。

    先割了一筐马草给千钧和青司,又摘了些果实,打了些野味,江水托着满身倦怠再次来到河边,想要浆洗被褥。

    从河水的清波里,她看着老狼的眼睛,忽而沉默了一瞬。

    她招手让老狼上前,用半干的手顺了顺老狼的肮脏打劫的毛发,轻声说:“我受了伤,但也不是你的食物。”

    老狼耸了耸双耳,趴地在江水身侧,神色厌厌地看着江水浣衣的倒影。

    它老了,前蹄儿也陂,牙口也豁落,皮毛也打结不再光滑。

    能够在死之前见一见奇怪的老朋友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好事了,老狼现在胃口不大,吃不下一个朋友。

    江水见他安生下来,也就继续浆洗衣物。

    先前她便孤身一人在银碗谷里生存练刀多年,虽然出得江湖有华服美饰,金盘玉馔,但如今事事操劳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又过了好一会,眼看着差不离了,江水起身往木屋走回,老狼也站起身一深一浅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屋外有着几杆晾衣的地方,乘着今日无风雪,江水将浆洗一新但刚加破损严重的破布被子挂在上面晾干。

    从破洞处,能看见渐渐融化了斑斑雪迹,宛如疮痍的天地。

    略微收拾了一下打来的几只野兔,从包袱里搜罗出未用完的调料,江水费力地生火炖了一锅兔肉汤。

    顺便将两只野雀和一只野兔喂给老狼,总不算是厚此薄彼了。

    香味已经飘了出来,江水摸了摸卿哉的脉搏,便坐在床畔看着他。

    当日自己遇险黑火药后,是这个人将自己救下,好生照料,延请了寸霄女弟子为自己贴身照料。

    而今二人处境颠倒,她只是个浮萍般的杀手,无处为家,自己都求不得一个安稳,又怎么给卿哉一个温暖且安全的养伤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