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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满江风色撒琼光,宜葬远行

    ——公主毓,薨了。

    从前储昭总以为自己和皇姐还有很多的日后,总有相视一笑重修旧好的那一日。

    他们只是政见不和,理念不同而已。

    他想的是恩泽天下,而皇姐只看得见旸国一隅百姓的小温饱;

    他想要天下人人皆知礼尚贤,而皇姐只将他们当做吃饱便足矣的牲畜。

    扪心自问。

    储昭不觉得自己有错,而皇姐也只是妇人见识稍逊而已,手段也高明。

    所以即便各自方略不同多有争论,偶尔有愤恨怨气,然而却并未伤及姐弟情深之根基!

    至于国政之上,储昭自当无愧于天地鬼神!

    但当听到皇姐薨逝的那一瞬间他忽而如梦初醒,又像是魂魄回溯。

    一直回到当初懵懂孩提时,只知对着空当的君上寝宫,问一句:“皇姐不来看昭儿了么?”

    年少观月江水外,满江风色撒琼光。

    他年观月危楼上,无心只恨灯影痩。

    所幸他果真是天生的无情帝王,这一切的一切储昭都可以按在心底,不露雷霆。

    改天换地,拔除朝中余孽,剪除公主党羽。

    留谁,杀谁,一丝不苟毫无争议,即便是冒着礼部所恐吓的不可以违祖制,还是强硬给皇姐一个“昭邕”的封号。

    即便史书后人无人敢写此等封号,但储昭也必然要与皇姐同心。

    没有皇姐,便没有如今的储昭。

    这一切都有条不紊,雷霆阵落丝毫不乱。

    直到接到昔日公主毓身侧的持剑女官,盗走其躯体并且将其焚烧殆尽,储昭才终于忍无可忍。

    他看着玉台,那个陪伴皇姐的时间更甚于自己的持剑女官,将所有人屏退在外。

    “朕与皇姐如此信任与你,可你为何反而恩将仇报!如此待她!”

    相比较压抑许久终于忍耐不住情绪的储昭,玉台显得平和许多。

    她看着这个如今旸国之中再也没有人可以制衡的君上,屈膝行了个礼,这是当初公主为她拿来的恩典。

    屋内陈设还如往昔无异,只是凌乱了些。

    不过储毓简朴惯了,屋内没有多少奢华事物,因而显得尚好。

    “禀君上,这是公主遗命。”

    储昭自然不信:“皇姐命令你唐突她的遗体了么!”

    即便是玉台这个最得储毓宠幸的女官,也从没有对君上有过半点逾越不敬之举。

    她低眉顺眼:“玉台有公主手书为证。”

    将背后盛放公主殿下骨灰的小坛子小心放下,玉台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封手书,双手奉上。

    储昭不疑有他大不上前接过,正预备展开的时候玉台突然起身!

    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或者说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储昭内心也没有觉得皇姐身边的人会伤害自己。

    就在下一刻变故骤生!

    只见玉台毅然决然,撞榻而死!

    血有分寸地溅在君上足前三步处,没有让血色染上旸国君上的朝服。

    储昭瞳孔猛然瞪大不敢置信得看着玉台,他从一开始的大步流星到缓缓向前,等他到近前,玉台已然气绝。

    她走得刚烈,面容却安然如被驯服。

    这一刻储昭忽然就信了她口中的话了。

    眼前这个年华未老的女子,也曾在皇姐气得斥责自己时拦住皇姐,也曾和自己偷偷拉勾不讲偷溜出去的事情说出去……

    也曾,在自己以为学武有成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同她比试时,真情实意劝过一句:“公主是最疼爱公子的,玉台永远不会对您刀剑相向。”

    彼时他只当玉台是怕伤着自己才推脱,而今竟一语成谶!

    玉台最后一次把握好力道,让自己的血不会溅污君上衣冠。

    而今储昭弯腰衣摆垂地,遍染杜鹃。

    储昭摇摇头,他确认玉台已经再无生还的可能,他只能摇摇头。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发现有一个地方血迹渗透而入,显然是有暗格。

    储昭下意识摸去,摸了一手鲜血,终于拉开了暗格。

    内里是薄薄的一本手札。

    能在这里藏手札的,除了皇姐还能有谁?

    储昭颤抖着手想去拿,可原本素白的手札被他手上鲜血按出多多红梅。

    他将手札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