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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她进门六年时间里,已经为大哥陈平生了两个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半。

    无论是老汉老妈还是大哥,都希望能生出个男娃,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不仅仅是传宗接代,更是脸面。

    瞿冬萍挑着水来到屋前,见陈安站在柿子树下,有些诧异地问:“安娃子,今天起那么早?啷个不睡了?”

    陈安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奇,身为家里老幺,向来受家里老汉老妈的宠爱,日子是过得最为舒坦的一个。

    平日里,若不是因为尿急或是生产队上工催得紧,陈安肯定起得最晚的那个。

    都已经是大寒时节,随时可能下雪的日子,队上田地里的庄稼早在两个多月前就经收起来,进入了农闲季节,队上没什么活计可做,这个时候看到陈安早起,她当然觉得诧异。

    “我起来上茅司。”陈安冲着瞿冬萍微微笑了笑。

    “昨晚上下过大霜,到处白花花呢,这个时候冷得很,啷个不多穿点衣服。”

    “没得事儿!”

    “你还是赶紧回去加点衣服,冷凉了不好治,又得花钱,家里边没得啥子钱了。”

    “嗯!”

    看着瞿冬萍挑着水推开堂屋大门进去,将水倒在水缸里,再次挑着木桶去河边,陈安也跟着进屋。

    屋子是已经过世的阿公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建造的。

    因为缺少光照,屋子里始终弥漫着一股子霉味。

    堂屋里,中间有一个一米多宽四四方方的火塘,火塘堆着厚厚的木灰,火塘上方,吊着一个铁鼎罐,鼎罐已经有些年深,外面被烟熏火燎得漆黑。

    在巴山地区,再过上些年,用鼎罐做饭,被视为落后和贫穷的特征——穷得烧鼎罐。

    当然,在这年头的山里还非常普遍,只有极少数人家有灶房,搭了灶台,架上了炒菜蒸饭的铁锅。

    屋里除了几条放在一旁的条凳,一张漆面斑驳的桌子和一个看着都笨重的橱柜外,再没有其它。

    顺着左侧靠着板壁的楼梯上楼,陈安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再睡觉,而是打开木窗,借着外面的晨光,找到木架子床头搭着的外衣穿上,就站在窗口看着下边。

    不一会儿,堂屋大门被推开,出现在屋前的是老妈耿玉莲,站在院子前梳了头发,然后找了菜刀,将背篼里装着的猪草倒出来,找来剁猪草的木板,右手持刀,左手抓着一把猪草,从中间切断后,熟练地拢成整齐的一把,然后咄咄咄地剁了起来。

    陈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看着嫂子挑了四趟水,装满水缸,抱了些柴火进堂屋中,很快火烟从大门口冒了出来,也顺着楼梯口飘到楼上,有些呛人。她在拢火烧水,等到老汉、大哥起床的时候,有热水洗脸,有热水喝。

    他看着老妈剁好猪草,然后搂进撮箕里,送到猪圈里喂那两头听到剁猪草的声音就开始哼哼唧唧的黑猪。

    直到太阳升起来,他才看到嫂子领着两个侄女去屋子左边的林子边把屎把尿,紧跟着出来的陈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向茅司。

    又过了没一会儿,看到老汉陈子谦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蹲到柿子树下,卷起旱烟叶子……

    直到此时此刻,陈安脑袋里似是有一道闪电闪过,一下子变得清明。

    老汉、老妈、大哥、嫂子,还有两个侄女,他们都还在,有血有肉,都活生生的!

    “只要避开那场天灾,他们都能活下来,老子也不用再当个废人……何尝不是一次新生!”

    突然悟了的陈安,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老子在这里怪天怪地,怪个锤子,这你妈是好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