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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楼外血染溪

    戚大娘匆匆往外奔跑,跑出几步时霍地转身,看着张崇义质问道:“臭小子,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一手拎行囊一手握枪的张崇义,冷冷道:“郦宛丘轻功不错,皇宫里的高手不一定追得上她。

    就算她被抓走,也是进皇宫当妃嫔,又没有性命之忧,你瞎担心什么呢?你再这样护着她,帮她对抗皇帝,会连累很多人的。”

    戚大娘缓缓摇头道:“这丫头从小性子刚烈,真把她逼急了,她会自寻短见的。”

    张崇义犹豫不决。如他所说,若是郦宛丘被朝廷追杀,命在旦夕,他会挺身而出,但是郦宛丘是要进宫成为皇帝女人,再不情不愿都不至于丢掉性命。

    为了一个没有性命危险的女人,贸然跟皇宫大内结仇,怎么看都是不智之举。

    他身边带着涉嫌谋杀韩葛生的施师,再为郦宛丘得罪皇宫,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活腻了。

    张家长期向朝廷藏拙示弱,合着他专门来拆台?张家固然不至于畏朝廷如鼠,却也不想马上和朝廷翻脸成敌吧。

    戚大娘恨恨唾弃道:“无情无义的东西!”快步奔向镇子东边。

    张崇义大呼无辜道:“拜托,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哪有什么感情?”

    心里却骂道:“让她钻进我被窝,拿刀指着我,还不让我摸,哼!”

    幸灾乐祸地扛着东西回屋,然后带着施师和秦无衣出去找地方吃饭。

    街道前后不到一里路,站在街头望街尾,街景尽收眼底,稀松平常。

    客栈如那胖子所言,仅此一家,但酒楼饭店多达十几家,张崇义颇感奇怪,吃饭的人这么多,哪能不住店?

    三人挑了间依山傍水的小酒楼,旁边一排老槐树,一条小溪曲曲折折从楼后流过。

    他怕施师再使性子,这次让她点菜,她直接要了一条烤全羊。

    张崇义直犯嘀咕,三个人哪里吃的完?重达二三十斤的肥羊送上来,瞬间香气弥漫小楼,张崇义先尝了一口,味道不肥不腻,恰到好处。

    施师嚼了几块羊腿肉就说饱了,张崇义和秦无衣埋头狼吞虎咽,饶是张崇义食量惊人,却还是剩下半只羊。

    正喝着茶,凭栏俯瞰流水幽幽,只见两个人影如鬼魅飘了进来,一个美若天仙的青衫女子,眼睛灿如明珠,胸脯高耸挺拔,正是国色天香的“南丘”郦宛丘。

    一个穿着紫色锦衫的半老徐娘,头戴墨玉发簪,正是风骚依旧的戚大娘。

    郦宛丘眼波流转看着张崇义,瞅了瞅施师,咬着嘴唇不言不语,但幽怨之意呼之欲出。戚大娘瞪着张崇义,冷笑道:“羊腿好吃吗?”

    施师如临大敌地盯着郦宛丘,慨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连她都眼前一亮。

    近年永安城的花魁她几乎见过,因为很多花魁会斥巨资找她拜师学琴,但那些花魁无一人比的上这女子。

    京城里,乐坊勾栏的乐伎论容貌自然不如青楼妓女,施师一向自诩“琴色双绝”,容貌在乐伎中堪称翘楚,比起一些名妓亦不逊色。

    但在这等美人面前,她自以为的琴色双绝,那个色字不值一提。

    张崇义不敢看郦宛丘,平静地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微笑道:“味道很好,你们要不要尝尝?”郦宛丘幽幽道:“二姨说,你不想见我?”

    施师预感到他们肯定有故事,阴阳怪气的语气就是铁证。但若即若离的态度,分明又不像有多亲密。

    张崇义埋头喝茶,不答她的话。郦宛丘见他默然不语,索性走到桌边坐下,顺手割块羊肉送进嘴里。戚大娘四处张望。

    十几道锦衣身影缓缓聚拢,将临溪小楼团团围住。酒楼的老板伙计估计是嗅到了杀机,全都躲起来,鬼影子都瞧不见。

    张崇义不用猜都知道来的肯定是武英阁的高手,十几人全都穿着锦服,看着比较单薄,与狐裘施师羊裘秦无衣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季节。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依然默不作声喝茶,奇怪没有看到枫叶楼鹰钩鼻四人,估摸着武英阁出动的高手比较多,这是另一拨人。

    郦宛丘旁若无人割着羊肉,丝毫不顾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大口大口撕咬。

    戚大娘见她如此镇定,倒也松了一口气,心想美人坐在身旁,你还能忍得住不出手英雄救美?也拿起刀子大快朵颐,称赞道:“这肉烤的入味,京城里都吃不到这味道,好吃好吃。”

    一个头发半白半灰、颇有宗师风范的五旬老者,脚尖一点,轻飘飘纵到小楼上,恭敬弯腰道:“郦小姐,吃完羊肉,您就跟我们回去吧。

    何苦闹这一出呢?皇上对您如此恩宠,以您的天香国色,您只要进宫,定然能够宠冠后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下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远在潭州的郦家也将共享无上荣光,合族上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你这样任性抗旨逃婚,徒逞一时之快,东奔西逃,使自己遭罪,连累宗族受累。您说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郦宛丘放下割羊肉的小刀,似笑非笑凝视着张崇义,讽刺道:“听到没?连皇帝都这般看重我,也只有你这种有眼无珠的东西,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张崇义抿了一口茶,笑眯眯道:“我觉得这位大人言之有理,郦姑娘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别害人害己。

    进宫,你不会死,再躲下去,会有更多人因你死去。”

    张崇义真心不愿插手这种破事,这种毫无必要的行侠仗义,除了惹来一身骚,没有半点裨益。

    戚大娘冷笑道:“还以为你是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原来不过是个胆小鼠辈。

    宛丘,你这几天心心念念、茶饭不思的情郎,就是这么个东西?你说她有眼无珠,我看你才是瞎了眼。”

    强敌环伺,意识到危险的施师和秦无衣连茶都不敢喝了,缓缓挪到张崇义旁边,紧紧贴着他。

    郦宛丘狠狠盯着施师的手,犀利的眼神似乎想要将她分尸,吓得施师心肝儿颤,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宗师风范老者见这英俊少年出言附和,底气大增,连忙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有理,您一日不进宫,皇上就不会善罢甘休,届时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到牵连,您于心何忍?”

    刚才戚大娘假意叫他外甥拉他下水,他觉得无耻,但是没想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绝色美女,无耻程度比起她二姨有过之而无不及,微笑使坏道:

    “曾大人,不是我不想跟你走,只是我如今已是有夫之妇,你要逼迫我回宫,起码先问问我相公答应不答应吧?”

    张崇义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的满桌都是,心头涌起不祥预感。旁边的戚大娘神色古怪,施师一脸疑惑。

    那曾姓老者震惊道:“郦小姐,你何出此言?满朝皆知您尚未婚配,哪来的相公?如若您嫁为人妇,宫里怎么可能下诏招您入宫?您就不要消遣在下了。”

    索性恬不知耻的郦宛丘,指着张崇义道:“曾大人,这位就是我的相公,张甫田张公子,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你觉得我还能入宫吗?”

    索性做戏做全套,直接挪到张崇义那条长凳上,紧紧地搂着他。

    那饱满酥软的胸脯贴上来,刚喷完一口茶水的张崇义,嘴里虽然没有茶水可喷,但还是慌张的打翻了茶杯,茶水打湿了半张桌子。

    施师咬着嘴唇暗想:“哼,就知道你们有奸情。”

    她只敢腹诽,一来身份不允许,从对话中,她已经猜到旁边的大美人,肯定是近期舆论焦点的潭州郦宛丘,今年青梅煮酒评“四大美人”中的“南丘”,青衫宛丘。

    论美貌,郦宛丘堪称祸国殃民的狐狸精级别。

    论出身,人家父亲是主宰一方的潭州郡守。

    论背景,皇帝还在宫里求着等着盼着人家去暖被窝。

    刚才那武官都说了,人家只要进宫,定封贵妃。

    如此尊贵的身份,她施师下辈子投胎都不一定赶得上。

    反观她作为乐伎,无论嫁到哪家王侯将相官员府邸,只能当个排名靠后的侍妾,这辈子注定与正妻无缘。

    除非她愿意俯身屈就,嫁给不入流的商贾或穷书生,还得祈祷那穷书生一辈子不能飞黄腾达,穷书生要是春风得意当了官,必然要更换正妻。

    当官当到一定级别,朝廷要册封正妻为诰命夫人,乐伎不能封诰命夫人,所以乐伎只能当妾,这是数百年来的铁律。

    她施师拿什么跟人家宛丘扳手腕?有没有荣幸站在旁边端茶倒水,还得看人家心情好不好。

    二来环境不允许,旁边围着一堆京城高手,危机重重,再闹脾气当真就是犯傻。

    三来她如今不敢无故惹恼张崇义,她感到连秦无衣都对她厌恶,再闹下去,张崇义一气之下,未必不会把她丢出去,她不至于傻到连镇北侯四公子这尊大佛都要丢掉。

    得罪唯一的倚靠,再去乐坊勾栏重操旧业当乐伎?或者更下贱一点,去青楼当卖肉的妓女?傻不傻呀,贱不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