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铁山披着皮袄走出库房，屋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一片湛蓝，阳光刺眼，让他睁不开眼睛。

    突然感到身体一阵虚脱，顾铁山斜靠着墙，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支烟叼在嘴里，耳边依稀响起一个声音，“大哥，你别老是抽烟，对身体不好，还一身的烟味。”

    顾铁山急忙向旁边看过去，身边一个人影也没有，他颓然坐倒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顾铁山原来以为自己见惯生死，已经心硬如铁石，但此刻还是因为妹妹的过世而悲痛不已。

    顾铁山比妹妹大七岁，他去日本留学的时候顾铁蕾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回国后顾铁山一个人来到哈城闯荡，仅有的两次回北平见到妹妹，顾铁蕾对着他也只是横眉冷对，说起话来毫不客气，顾铁山每次都是失望之极离开那里。

    父母死后，顾铁山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亲情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太奢侈。直到一年多前顾铁蕾来到哈城，顾铁山才发现自己的小窝里有了一点家的感觉。

    顾铁蕾嘴闲不住，每天总是能找出这些那些事情对着他这个哥哥唠叨数落，就算嫁人后也照样如此。顾铁山有时候真的不胜其烦，但现在妹妹永远地走了，那些烦人的唠叨数落再也听不到了，他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顾铁山痛恨自己昨天夜里的疏忽。他当时开枪撂倒了一个绺子后，便骑马引着绺子们向一个方向跑去，和绺子们在松树林里兜兜转转了几圈后，终于干掉了那几个绺子。

    顾铁山原本准备在柳树沟等顾铁蕾和陈知诚，骑马跑了好长一段后，心里越来越慌，他想到按照妹妹的性格，说不定她听到枪声后就会转头来找他，陈知诚也不一定拦得住她，两个人手上连把枪都没有，如果再遇到赶过来的绺子们，两个人凶多吉少。

    顾铁山急忙调转马头循着顾铁蕾他们留下的马蹄印追了过去，等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和妹妹天人永隔。如果自己能早点转头去追妹妹他们，也许妹妹就不会死，或者，至少让他在妹妹死前能和她再见一面，哪怕能再听她喊声大哥也好。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大错已经铸成无法弥补。

    顾铁山埋头痛哭了一会儿，抓起地上一把雪胡乱在脸上抹了抹，站起来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冲入鼻腔让他清醒了很多，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时间蹲在这里去感伤。

    慢慢走出客栈院子，年初一的早上，昨晚守岁的人们还在补觉，客栈外的大街上罕有人出来走动，更别提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外盯梢。顾铁山稍稍放了些心，缓缓走过大街向一个方向走去。

    顾铁山对通化县城很熟，去年满铁在通化准备筹建铁道监理所，他奉命在这里出差了大半个月，就住在他今早投宿的客栈里。

    所幸监理所在过年的时候还有人值班，顾铁山走到门口拍了好半天门，才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值班人员从床上叫了起来。值班人员认识顾铁山，吓得一下子酒都醒了，顾铁山不想和他废话，直接让他尽快安排一辆车子过去客栈。听到值班人员不迭声地答应着，顾铁山才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