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党要跳河！快拦住他！”身后有人在慌张地大喊，追赶的脚步声更加迅疾杂乱，枪声也密集了起来，那个大嗓门还在喊着，“屁话，护城河都冻到底儿，怕什么跳河？都别开枪了，留活口！”，果然这话说完了，枪声也停住了。

    北护城河年久失修，一两百年都没有修缮过的河堤上生长着密密匝匝过人高的芦苇，放眼看过去，芦苇丛沿着河岸两边延伸出去，如同两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胡保全冲到护城河边，随手将自行车扔到一旁，便一头钻进芦苇丛中，鹅毛大雪里，身后追赶着的人们也跟在他身后闯了进去。

    胡保全在芦苇丛里走了几步，便一猫腰躲进旁边的一个塌了一大半的城墙破洞里，抓起身前的茅草芦苇将身子盖住。

    透过茅草缝隙，胡保全看见身边不停闪过穿着警服的身影冲向前去，那个大嗓门的人就站在胡保全身前，不停指着前方大喊，“快点，就在前面，给我追过去，今天再抓不到共党，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直到所有警察都冲进前方的芦苇丛中，那个大嗓门的男人才蹲下身子，用微不可察的声音低声说，“后面没人，快走！”

    大嗓门男人站起身子，又骂骂咧咧地跑向前去，胡保全从茅草丛中爬出来，往来路方向跑了过去，居然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还扔在原地，他急忙从地上拉起自行车，骑上后飞奔离去。

    大雪模糊了前方的道路，胡保全没头没脑地往大路方向骑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路边有一排排店铺，路上居然也有了些行人和车辆。路上行人和车辆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记掩盖了他的自行车车辙印记，如果不再发生意外，那么胡保全算是已经成功脱险。

    胡保全稍稍放下了些心，蹬着自行车缓缓向前，刚刚死里逃生一回，他喘了口粗气，不禁对自己笑了笑，今晚他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

    心里还是有一团阴影挥之不去，胡保全将车子停在一个胡同口处，在身上摸了半天，才发现烟盒不在身上，他轻骂一声，杂货铺门口的那块黑板在脑海里晃来晃去，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觉得心都被拎起。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对于在北平的组织和很多同志来说又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胡保全知道自己必须要立即行动，不能再等下去了。

    胡保全调转车头，飞快地向北锣鼓巷胡同那里骑去。十几分钟后，顾铁云家的四合院就在眼前的大雪里依稀可见，门口的两个灯笼透出温暖的灯火。

    突然一个黑影从身旁的阴影里窜出，将胡保全连人带车撞倒在地，还没有等到胡保全反应过来，黑影已经冲到胡保全身前，一柄锋利的匕首带着森冷的寒光挥出，割断了胡保全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洒溅在他身前的雪地上。

    胡保全可以听到自己咽喉里发出漏气的丝丝声，他并没有感觉到喉咙有强烈的疼痛，但是身体却如同漏气的轮胎瘫软在地，无法动弹，他伸出手用力捂住自己咽喉的伤口，费力抬起头看向身前手持着匕首的那个人，他的担忧果然成真，真的就是那个人。

    胡保全的手不甘心地向那个人伸了过去，那个人只是将身体轻轻让开，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倒在白雪地上垂死的胡保全，将手里匕首上的鲜血在胡保全的衣服上擦拭干净，弯下腰盯着胡保全，轻声说道，“老胡，你不该回来，一路走好，我会给你烧纸。”

    胡保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缓缓站起，又消失在胡同的黑暗里，他心中有万千不甘，但是却无法做任何事，手指在雪地上轻轻划了一笔后就永远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