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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高原上的第一夜

    在连队的第一个夜晚,张恒宁是睁着眼睛度过的前半夜。

    高原上昼夜温差极大,像炼钢似的,白天能让你一直沸腾,晚上也能让你瞬间冷却。

    窗外的冷风整晚在荒野里啸叫,即便班里的门窗紧闭,它也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把大自然的冷酷毫无障碍地送进被窝里,提供全方位多角度的一颤式贴身服务。

    张恒宁蜷缩在被子里颤抖,如坠冰窖。

    连队的柴油补给还没上来,为了节约用油,发电机每天只在报务班开机联络、给电池充电和炊事班做饭的时候才开那么三个小时。

    连夜晚大家都是点着油灯度过的。

    张恒宁听老马班长说,连队虽然有锅炉,但也只在冬天最冷和物资极大充裕的时候才会开。

    虽然今年这倒春寒的低温创了历史纪录,但暖气估计是不会再开了。

    加上缺氧,张恒宁躺在床上,像一条被人扔上岸的鱼,乌青的嘴唇一张一翕,只能用嘴大口呼吸。

    他头痛欲裂,正是这剧烈的疼痛,驱赶了所有的睡意。

    另外两个新兵,袁佑辰和王峰,都是一个班里的蚂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大家都在床上坚持着,相互较着劲,谁也不吭声。

    因为老兵们沉重的呼噜声已经交织成了一首轻快的午夜奏鸣曲。

    新训了5个多月,规矩他们还是懂的,可不敢轻易扰了老兵们的美梦,不然第二天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

    凌晨两点,班里的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个人首先来到5号下铺,打开手电,照了照床上躺着的袁佑辰,还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鼻子下面探了探。

    他凝神仔细听了听袁佑辰的呼吸,虽急促,但还算均匀。

    张恒宁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手电的余光,正好照在那个人的脸上。

    林章峰!

    连长用手捏了捏袁佑辰的被子,叹了口气,随即解开自己的棉大衣,给他撘在了被子上。

    袁佑辰的内务一直是新兵集训队的标杆,特别是那一床被子,叠得方正有型,这得益于他经常压被子,把被子压得极平整,也极薄。

    代价就是,观赏性很强,保暖性很差。

    在做完这些后,林章峰抬起头,望向了上铺的张恒宁。

    张恒宁连忙闭上眼睛。

    他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像烟熏过的腊肉的味道,甚至还带有一丝温度。

    他知道,那是林章峰的手指,探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烟熏腊肉的味道消失了,紧接着,脚底的被子好像被人用手仔细往内掖了掖,整夜漏风的被子突然间变得固若金汤、密不透风,被子里的温度开始渐渐回升。

    突然而至的温暖,让张恒宁一直蜷缩着的僵硬身躯渐渐舒展开来,头痛的毛病好像也减轻了许多。

    林章峰又轻轻地走向了8号铺的王峰。

    张恒宁已经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了,但能感觉到,一定是故技重施。

    做完这一切,林章峰才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对于班里其他的老兵,他一眼都没看。

    “想不到,连长看起来像个大老粗,竟然还粗中有细。”张恒宁心想。

    随着被子里温度的回暖,张恒宁感觉身体无比舒适,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终于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早上7点25分,尖厉的哨音在楼道里响起:“起床,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