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119章 劝说

    自那日凭吊之后,阿宛一直都对王维淡淡的。

    先不说阿宛在洛阳时未等着王维七日事毕,就自己独自一人先叫车回了长安;回了长安后,王维几次去梨园,去西风楼找阿宛,她也一直避而不见。王维知她心中对那日之事仍有芥蒂,却也无可奈何,无从辩解,只能耐着性子等她消气。

    恰好这几日长安春浓,草长莺飞,正是城中纸鸢满天飞之时。他坐在国子学中的凉亭中,仰头看着天际中一只只描金画彩,形状各异的风筝,耳边是墙外隐约的调笑声,嘴角竟也不自觉地扬起。

    王维虽性子清冷,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这些时日与阿宛在一起嬉闹,又唤出了他本性中调皮的一面。他想起阿宛手腕上常戴着的那串红豆,一时兴起,便寻了一只素色的燕子风筝,提笔在那空白处写下几句诗来。

    他算着阿宛此时应该正在院中休憩,便兴冲冲地拿着那风筝来到梨园的墙根处,借着春风几许,奔了数趟,终于将这风筝放上了天空中,全然不顾那大道上来来往往车马行人好奇的目光。他额上微汗,却两眼闪闪发光,兴高采烈地牵着手中丝线,让那纸鸢恰好正在阿宛那小院之上。

    此时的院中,阿宛正穿着一身藕色大袖羽纱衣坐在这回廊之下,细细擦拭着她的青冥剑,佳人如玉,剑光如雪,映得这院中一树的梨花亦黯然失色。

    公孙宛的剑舞早已是长安一绝,即便是达官贵人也轻易不得见。这些时日,阿宛刻意减少了舞剑的次数,巴不得人人忘了她才好,一是的确疏懒,并不喜为出入华庭为贵胄们献艺,二是想着日后或许总有恢复身份嫁给王维的一日……

    一想到王维,她心中烦闷,哐地收起手中的剑入鞘,长叹一声,对着剑喃喃道:“冥儿呀冥儿,当年你随着柳夫人一直锁在院中,你跟了我,虽说也见了不少世面,可到底也还不曾快意江湖,那以后……若我为了他,甘心守着一方庭院,你会不会也埋怨我?”

    话音未落,却听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着一声阵爽朗的笑声:“我说阿宛呀,你最近已经闷到要和草木石头说话了吗?”

    李龟年一身金绣紫鲛衫,意气风发地迈进院子,直直冲阿宛走来:“快,讨一碗茶喝!今日与圣上一道校曲,说得嗓子都冒烟了却不敢喝水!“说着,他三步亲并二步地走到回廊下,毫不忌讳地坐在了阿宛身边的蒲团上。

    阿宛啧啧道:“李大师呀李大师,你可知你身上这一领紫鲛衫,寸寸价比黄金,却跑到我这样一个闲人这里来讨茶喝!“她嘴上虽不饶人,手上却老老实实在从案上的青玉冰壶中倒了一碗递了过去:“喏!随便泡的,都凉了,比不得宫中好茶!”

    李龟年接过茶盏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个干净,痛快地抹了抹嘴:“这样才好!我当年,最爱喝那天山上流下的雪水,那叫一个沁凉!真是喝不惯宫中颠来倒去的那点茶茉子!”

    阿宛见他说得有趣,扑哧一声笑了:“我们两个大俗人,倒是别浪费那功夫了!”她亦和他一样,坐在那蒲团上垂着腿乱晃,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那院中的梨花漫天,如烟雨雪月,在三月的春风中亦是道不尽的清冷。

    二人顿时静了下来,院中一时静默,只听那风吹树摇,远处乐声渺渺,春日静好。阿宛自言自语道:“不知那伊犁河谷中的梨花,开尽了没有?”

    李龟年眯着眼,眼神穿过院中梨花,盯着空中的纸鸢端详良久,眼底闪出一道精光。他敛了神色,似漫不经心地道:“伊犁河谷中的梨花我是没见过,不过刚才来的路上,倒是见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

    阿宛望着落花,神色淡淡地应付道:“噢?”

    李龟年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笑道:“我在车上看见,王维他正在梨园外放纸鸢,竟跑出了一身汗,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说着,他用手一指那个飘摇不定的燕子风筝:“你看,应该就是那个!”

    阿宛神色大变,立刻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张望着,后又觉察到他那似笑非笑的探寻目光,又故作镇定,顺势捋了捋裙摆,把眼皮一掀,斜睨他一眼:“你倒是很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