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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冰窖里敲出的新冰,敷在脸上是刺骨的凉。

    大管事在一旁看得直抽凉气,忍不住皱着眉头道:“二爷,要不去找御医来瞧瞧?”

    楚瑜捂住冰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叫人看侯府的笑话么?”

    大管事自知失言,赶紧告罪。楚瑜摆了摆手,未放在心上。

    指尖冻得有些僵硬,化开的水顺着指缝绕过手腕流入袖口,凉腻得难受。楚瑜权当无知无觉似的,一动不动。

    大管事见状在一旁欲言又止,半晌吞吞吐吐道:“二爷……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楚瑜像是回过神来,淡淡看了这位侯府的大管事。

    眼前这位是侯府颇有分量的老人了,难得是个拎得清的。

    “都这般问了,就说吧。”楚瑜垂眸道。

    大管事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拿捏出合适的话来:“二爷,老奴虽不是家生子,但也是看着侯爷长大的。侯爷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自小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后来老侯爷走了,孟……咳,后来侯爷怕是过不去心里头这道坎才会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楚瑜平静道:“你是想说,都是我的错,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大管事赶忙摇头:“自然不是,二爷为侯府操了多少心,旁人不知我难道还不知道?这些年若不是二爷操持着侯府,恐怕侯府早就撑不住了……二爷,人常说夫妻哪有隔夜仇,您跟侯爷之间就是误会太多。说句僭越的话,二爷不妨放低点身段,跟侯爷打开天窗说亮话,解释清楚了……”

    “凭什么要我放低身段。”楚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里满是抗拒和戒备,冷冷道:“想要给秦峥伏低做小的人多得是,那银钩巷不全是低眉顺眼做人的?他平日里还没荒唐够吗?”

    大管事见二爷误会自己话里的意思,赶紧解释道:“二爷,侯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楚瑜猛地站起身来,青竹般俊秀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只手撑住桌案,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漂亮的眸子,叫人瞧不清情绪。

    良久,才听他低声道:“呵,孟寒衣倒是百依百顺的性子,他也得有这个本事娶才行。”

    大管事听见孟寒衣这三个字,自觉闭上了嘴。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有些人能提,有些人不能提。

    孟寒衣就是这个家里不能提的那一个。大管事在心底叹了口气,说起这孟寒衣,倒是个可怜孩子。原本也出身于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几经辗转竟是沦落到牙婆手里,被卖到上京来。

    那时候秦峥尚且年幼,将门出身的他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一套。偶然从牙婆手里救出了险些被卖入青楼的孟寒衣。孟寒衣人长得文气又漂亮,便跟着秦小公子做了伴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些积年累月下的情谊早已经伴着窗外的青萝慢慢滋生出别样绯丽的花,两情相悦,一生相许。可孟寒衣却是个没福气的,老侯爷弥留之际,楚家那位名声在外的二公子上了门。

    无人知道那一夜,老侯爷跟楚瑜说了什么。

    第二日,老侯爷将侯府上下都召了过来。

    那是秦峥噩梦的开始……

    直到今日,大管事还清楚记得当日的情形。

    形销骨立的老侯爷早已褪去昔日叱咤沙场的威风,他睁大眼睛,像是枯萎的老树皮,沙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死之后,峥儿迎娶楚瑜为妻,我侯府的主母只会是楚瑜一人。”

    满目震惊的是秦峥。

    泪眼婆娑的是孟寒衣。

    只有楚瑜静得如同无波的湖面。

    秦峥怔怔看向他,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要毁了他和寒衣所有的海誓山盟。

    老侯爷胸口闷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爹……爹,你说什么……爹你不要走,爹……”秦峥眼泪不住落下,他的父亲是他心目中的盖世英雄,是那个万人之中的大将军,是侯府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