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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饶是每天都见,文清辞这抹微笑,还是令房间里的侍女、太监恍了个神。

    他的眼瞳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睫毛长到稍一垂眸,就能遮住半个眼睛。

    这张脸唯一的血色,都点在了眉心那粒朱砂痣上。

    如庙寺里的塑像那般。

    贤公公闻了闻玉瓶,忽然“咦”了一声:“怎么有股甜香?”顺便略带狐疑地朝文清辞看去。

    原主注重药汤,不喜欢做什么药丸。

    时间紧迫,文清辞找了一圈,找到的唯一一颗无毒的丸状物体,实际上是颗用来解苦的糖豆……

    横竖都是死,想到这儿文清辞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笑了一下,一脸理所应当的说:“这味药本来就是甜的。”

    这种毒只有神医谷有,可不是他说是什么味道,就是什么味道吗?

    趁贤公公没反应过来,文清辞又追问:“贤公公不信我?”

    “若是不信的话……”文清辞拉长了语调,将玉瓶从对方手里抽了回来,“贤公公可以自己尝一尝,再看我说的是不是真。”

    文清辞的声线清润,如初春刚化的雪水,但是这一次包括贤公公在内,所有人的心头都泛起了一阵寒意。

    差一点忘记,与谪仙般的外表不同,文清辞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

    “说笑了说笑了,”贤公公愣了一下,赶忙摆手,“怎会不信?我相信此事文先生必定比咱家上心。”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文清辞不由眼前一黑。

    这世上没人比自己在谢不逢面前拉的仇恨更高了,如果他想报复,自己绝对首当其冲。

    《扶明堂》的结局中,就连贤公公也只不过是被赐死而已。

    获得“五马分尸”这个成就的,可就他一个人啊!

    “大殿下已经到达雍都,现安置在太医署前院,”贤公公朝文清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他并肩走了出去,“请文先生随咱家这边走。”

    本朝的太医署建在皇城边角,分前后两院,前院用于工作、学习,后院则是值班太医休息的地方。

    原主是一个江湖神医,在雍都没有自己的府邸,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太医署里。

    文清辞一边走,一边默默地回忆起了剧情。

    前有来自皇帝的监视,后有书里的结局。

    像原著里写的那样,肆无忌惮地利用谢不逢试药,显然是一种作死行为。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先假意喂毒,混过眼前这一关。在假装认真实验的同时,尽可能对主角好,等谢不逢杀回京城之后,再告诉他真相保住小命这一条路了。

    《扶明堂》里没有详说原主究竟是怎样将谢不逢推上战场的,能躲这个剧情就躲。

    如果实在躲不掉的话……还有一个跑路的下下策。

    当然,期间必须抱紧兰妃和谢不逢的大.腿。

    ……

    太医署廊榭相连,院子里种满了玉兰。

    百年的老树早已高过斗拱,满树繁花如白云沉沉坠地,怀抱高轩。

    一道黑色的身影就这么跪在太医署前院的正中央。

    护送谢不逢回京的禁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慌张。

    谢不逢不愿离开肃州,为了将他押回雍都,他们可费了不小的“功夫”。

    他生来就没有痛觉,直到将他从马车里放出来,禁军们这才注意到……谢不逢的右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此时正无力的垂在身侧。

    “没事……”看出同伴紧张,年长些的禁军低声说,“大皇子的母妃几个月前被打入冷宫,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他的胳膊。”

    听到这里,其余禁军也慢慢放松下来。

    是啊,别说是他母妃被打入冷宫了,就算没有,八成也不会在意这个妖物。

    凉风又起。

    月白色大氅的衣摆微微向后散去,文清辞的太阳穴泛起一阵细密的痛,脚步也随之一顿,忍不住低头轻咳起来。

    医者难自医,他也是穿来才知道,这位神医自己竟然也是个病秧子。

    刚走出回廊,文清辞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寒意……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还未咳完,他便抬起了头。

    大风吹得满地玉兰像磷火般舞了起来。

    隔着丛丛磷火,文清辞猛地看到——

    那是一双写满了桀骜与不驯的琥珀色眼眸,阴冷而狠戾。

    如一只野兽,正透过磷火的间隙,打量着他。

    仿佛文清辞不是什么能裁断人命运的太医,只是一个可怜的猎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