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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请贤公公明察,殿下的伤的的确确是自己摔的!吾等不知——”

    “殿下的手臂,是拉拽所伤,”文清辞轻揉着手腕,漫不经心地打断了禁军的狡辩,他朝贤公公微微颔首道,“此番将大皇子接回雍都,是为了替陛下试药。如果殿下身有暗疾,试药结果必定不准,这个责任您与我都担不起。”

    他的话说到了贤公公的心坎里:“……文先生所言极是。”

    “未免意外,我需先确认殿下身体究竟如何。”

    “禁军的事咱家必定秉公处理,”贤公公面无表情地瞟了那几人一眼,转头朝文清辞堆笑着说,“至于大殿下,就请文先生多多费心了。”

    “自是应当。”文清辞笑道。

    作为将谢不逢召唤回京的罪魁祸首,他在雍都受的一切委屈、所有伤所有病,四舍五入都能记在自己的头上。

    论起上心,以及对他身体健康的在意程度,文清辞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和自己比。

    谢不逢的手缓缓从肩胛处移了开来。

    他从来不信什么好心、怜悯。

    更不觉得文清辞会拥有这种东西。

    ……他只想知道,眼前将自己扯回雍都泥沼的太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嘁,无权无势,不讨陛下喜欢,母妃还被打入冷宫,看你能在宫里活几天。』

    『我怎么被派来伺候这个妖物……难不成什么时候得罪了贤公公?』

    真吵。

    谢不逢的目光锐利如鹰鹫,缓缓从周围扫过,刹那间便让众人生出一种心事被看穿的错觉。

    他的耳边安静了下来。

    世人只知道谢不逢生来没有痛觉,却不知道……他自幼能够听到人们心底的恶念。

    谢不逢在厌恶、恐惧甚至诅咒的陪伴下成长。

    这些人心里想的话,他十几年来早就已经听腻了。

    除了吵闹以外,谢不逢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文清辞快些毒死他吧,毒死他我就能换个主子伺候了。』静了半晌,一句突兀的诅咒,扰乱了谢不逢的心神。

    少年屏息,抱紧了怀里小小的羊羔。

    他飞快地回忆起了来太医署后听到的一切:有禁军心底里的谩骂,有贤公公的不屑,还有太监宫女们的恶意的揣度……唯独少了文清辞的声音。

    这不可能。

    谢不逢忽然蹙眉,深深地朝文清辞看了过去。

    他正用丝帕擦拭手腕上的血污,末了又戴上了一串药玉。

    既能遮挡伤处,还能活血化瘀。

    转身瞥见谢不逢手左手无人理会的猩红,稍有些洁癖的文清辞下意识补充了一句:“再拿一张干净的丝帕来。”

    “是,文先生。”

    话说出口,触及谢不逢冰冷的目光,文清辞立刻后悔起来——

    啊啊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怎么就那么多嘴?

    ……事情走到这一步,没有给他留半分怂的余地。

    不就是擦个手吗?

    文清辞深吸一口气,拿起丝帕向谢不逢走去。

    “血污黏在这里,脉象触不清晰,会误了准头。”

    话音刚落,没等他触到谢不逢的皮肤,少年竟突然抬手挡住了文清辞的动作。

    谢不逢这一下快且狠戾,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朝文清辞袭了过来。

    没有留反应的余地,虚挂在文清辞手腕上的玉串,便随少年的动作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谢不逢的耳边瞬间炸开了锅,连怀里的羊羔都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他在故意刺激文清辞,以确认自己究竟是不小心忽略了对方的声音,还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到。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文清辞顿了顿,弯腰拢袖将玉串捡了起来。

    “还好没有摔碎。”

    他语气轻松,一笑置之。

    文清辞不但没必要讨好自己,甚至还执掌着自己的生死。

    可他只是重新将玉串缠在了腕上,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悦。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耳边,始终寂静……

    文清辞拿着丝帕,再次走了过来。

    这一回谢不逢不再阻拦,任由他轻轻拭去小臂上的血污。

    ……

    暂别贤公公,文清辞一行人穿过前院,向用来诊疗的聆空堂而去。

    没走两步,一道白影忽然晃了过来,直愣愣地撞到了人群中。

    “什么东西——”

    “兔子兔子!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都小心点,那可是文先生养的!”

    太监们手忙脚乱就要去抓,场面随之变得混乱不堪。

    文清辞脚步一顿,突然弯下腰,将兔子从地上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揉了揉它脑袋后笑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