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我有用。”女子终于开口，嗓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凝涩，就好像许久未曾开口说过话一般。

    “那天狐血对你可没有什么作用。”穷奇狐疑地看着离央，它可不是好骗。

    黑纱后双眼‘看’向地上昏迷不醒少年，离央似乎笑了一声：“这无尽深渊之中，已经一千多年没有出现过外界活物。”

    穷奇明白了：“一千多年了，你竟然还是没有放弃离开深渊。”

    “本尊于深渊之外，尚有旧事未曾了结。”

    离央语气很平静，穷奇却不由全身一寒，忍不住再后退一步。眼前这个，可是在这千年间将深渊搅得天翻地覆煞星，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被她惦记至今。

    这深渊中困了无数上古凶兽，任凭修为如何高深，也无一能出深渊，只因这里无边无际，根本难以寻到出口。

    但如今有这外界来少年，借着他身上所残留气息，或可引路脱离此处。

    “你还留在这里，可是打算做本尊口中血食。”离央似笑非笑地对穷奇道。

    羽翼振动，穷奇低吼一声，毛发直立。不甘地望了少年一眼，它不敢多犹豫，破空而去。

    如穷奇这样上古凶兽，乃是被天道困在这无尽深渊之中，除非能有与天道抗衡实力，否则一踏出深渊，便会在天道雷劫之下尸骨无存。

    而离央能离开这里，是因为她本就是从外界入无尽深渊。

    黑色雾气从苍白掌心涌出，缠绕在少年周身，盘旋几圈后，猛地向外飞去。

    离央随手拎起少年，飞身追上引路黑雾。

    姬扶夜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荒野之中。除了心口还有些闷痛，周身不见别伤处，如果不是右肩上残留干涸血迹，他真要以为此前发生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幻梦一场。

    自己昏迷前见到女子究竟是谁，竟然能轻易让制服凶兽穷奇。穷奇乃是上古凶兽，已经有数千年不曾现世六界，那崖底怎么会出现这样凶兽？

    这样凶兽若是现世北荒，早应该是赤地千里了。

    如果说六界还有地方存在穷奇这样凶兽，那一定是——连神魔也要止步无尽深渊。

    姬扶夜心中一寒。

    荒野上风声呼啸，姬扶夜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天色，已然是夕阳低垂。入夜后荒野危机四伏，他如今识海已破，灵力全无，不宜在此久留。

    压下心中疑虑，姬扶夜动身向城池方向去，他没有察觉，就在他身后不远，多了一抹若隐若现影子。

    原野尽头是一座巍峨城池，其后峰峦绵延，山巅之上覆着一点未融冬雪。城楼上方，四方城三个字银钩铁画，自有一番风骨。

    进出城池人络绎不绝，离央一眼便看出这些大都是不能修炼凡人，看来这里，便是三重天下人界。

    四方城，离央抬头，她从前并未来过，更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墨色长发在风中飞舞，周遭人潮汹涌，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却无一人注意到离央存在。她微微仰着头，身形在这方天地间显得异常渺小。

    片刻之后，她身影消失在原地。

    四方城，顾府。

    姬扶夜从角门走入宅邸，他先滚落山崖，又险险在穷奇爪下逃生，一身灰头土脸，实在狼狈不堪，沿路行来，叫府中一众侍女仆役都忍不住投来纳罕目光。

    扶夜少爷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面对各色暗中打量目光，姬扶夜表现得很是坦然。绕过假山，前方就是演武场，这也是他回自己所住院落必经之路。

    演武场内，十数名顾家少年少女正在武师指点下练习拳脚，北荒修士在灵力修行之外，也十分注重锤炼体魄。

    远远见了姬扶夜狼狈模样，少年少女们也纷纷露出惊讶之色，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议论起来。

    “表兄这是怎么了？”

    姬扶夜母亲与当今顾家家主乃是一母同胞亲兄妹，是以顾家年轻一辈少年少女论理都要唤姬扶夜一声表兄。

    “看他这样，一定是又去荒野上寻灵物了。他如今识海已破，修为全无，连低阶灵兽也未必打得过，他真不怕自己死在荒野上么？”

    “表兄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放弃恢复修为？”有少女喃喃道，她微蹙着眉头，“可识海破碎这样严重伤势，在修真界中，还从未听说过有办法能恢复。”

    若是能治好，姬扶夜便不会被他父亲送回顾家。也正是姬扶夜伤势已经没有痊愈可能，顾家便没有理由在他身上浪费资源，他想用灵物治疗破碎识海，只能自己前去荒野寻觅。

    “表兄这又是何必？事到如今，他做这些，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同情混合着悲悯种种目光，随着姬扶夜走近，尽数落在他身上。

    “好了。”角落处一直沉默少女突然出声，止住了众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