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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到此,《药王志》已经镌写完毕,阮清让巧儿把这几卷书拿去小公子院里,待他审过后,便能雕刻成文。如今,已近岁末,夜长天短,阮清贪恋室里的温暖,多数时候也是不去药园的,难得去一次总要带回一些医书来,然后就能闷在房中好几日。

    院中也新添了两名小厮和一个嬷嬷,小公子还特意让人把院子的里里里外外都重新置办一番,特别是书房,笔墨纸砚,总归是上好的,就连院子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叫“静心堂”。听说这院子本就叫静心堂,只是不知为何当初让人把牌匾撤去了,如今是漆了个新的回来。

    药园那边的事儿,阮清从不多问,但也能猜得个十之八九。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总能听见那些兔子从喉间发出的“呜呜”低鸣之声。如此,阮清只能让嬷嬷每夜都沏一杯参茶来助眠。

    年底,宫里是极热闹的。上上下下挂满灯笼,窗台上也贴上寓意吉祥的彩纸。冬至这日,皇上还办了宫宴,宴请皇族和朝中三品以上大臣,一齐来分享这国泰民安的喜悦。

    崔国辅位居正一品,崔大夫人从夫,封一品诰命夫人,崔大将军位居从二品,一家人本应欢欢喜喜地一同出发。但当今圣上疑心过重,不许大臣们私下往来,因此,崔子笙不敢与自己的父亲有过多的接触,以免落人口实。

    宫宴很快就开始了,皇上居中,太后居左,皇后居右,下面两边分别坐着国家的重臣贵族们。皇族在左,大臣在右,按照等级依次往下排列。

    但大齐开国不过四十载,加之皇位更替时的血雨腥风,留下的皇族已不甚多,只有皇上的几个堂叔父,其中一个就是崔大夫人的父亲,平阳亲王。公主们皇子们毕竟年幼,当然是最盼着这热闹的日子。

    虽说是三品以上官员出席此宴会,但实际上却只有寥寥数个,除去崔氏父子二人,便只有皇上幼年时的太傅卢御史,其余还有李尚书,张书令两人罢了。

    夜宴从一支霓裳舞曲开始,十二位舞女身穿唐服,细腰宽袍,点点落红在两颊,有一种梦回唐朝之感。舞曲过后,又是几名男伶舞剑,而后又有各式百戏,花样层出不穷。

    崔子笙无意于歌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上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崔子笙的异样,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

    “崔将军怕是看惯了漠北狄戎的篝火舞,我们大齐的舞曲反而不喜欢了。”

    “皇上说笑了,臣下生于大齐,长于大齐,自是觉得我们大陈的歌舞是最佳的。”

    “那依将军看,那支舞曲最得将军的心?”

    “霓裳羽衣舞自唐玄宗所创,但久经失传,今日重制此舞曲,臣下仿佛见着了百年前的大唐风尚,愿我大齐也能似盛唐一般,八方朝贡,国泰民安。”

    “说得极好!”皇上龙颜大悦,将杯中的屠苏酒一饮而尽。

    太后也微笑地看向崔子笙,向皇上说:“崔将军才高八斗,我大齐何幸。”

    坐在崔子笙一旁的张书令也附言道:“将军进能文,退能武,实是难得,崔国辅和长宁县主果真是好福气。”

    崔国辅和崔夫人客气了一番,也说了几句场面话。

    皇上左手捏着酒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崔将军年已过二十,为何还未娶妻?”

    “回皇上,小儿幼时便已和李国公的嫡孙女定下娃娃亲,只是近些年来常驻漠北,把婚事都给耽搁了。如今回朝,正好择个吉日,尽快完婚。”

    “如此甚好,你与李国公均是我大齐的开国功臣,两家联姻原是般配。只是李国公死后,其子李敖虽继承爵位,任大理寺丞,但却资质平庸,前年还因错判官事以致大冤狱,被朕下贬到外州。如今这小小五品官家的女儿,只怕是高攀不起崔家的门户了。”

    崔国辅低垂眼眸,淡笑道:“我们崔家也只求个贤惠明理的媳妇罢了。”

    皇后道:“贤惠明理的女子且是极多,崔家何不再挑个门当户对的。”

    皇后身为卢太傅的女儿,再多的金钗玉簪下也藏不住她的心计。

    “无故退婚,臣下只恐失信于人,为人前人后所不耻。”

    “国辅言重了,门户之别乃是古来有之,古制是万万不可破的。朕今日就为你做主。”皇上向下面招了招手,道:“不知国辅看这女儿如何?”

    崔氏一家齐向前看去,只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从座位里走出,向皇上深深做了个福。崔子笙终是没掩饰住眼里的惊讶,但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场面突然变得有些肃穆,皇上等人只是静待着。崔夫人袖中交叠的双手忍不住地缠做一团,崔国辅的袖中的拳头终是紧了又松,他走出席,向皇上行跪拜之礼,说道:“公主千金之躯,若能下嫁我儿,崔府该是何等的荣光。”

    一句话,把方才紧张的气氛化解,歌舞还在继续,侍女们往空了的杯中添酒。

    皇后给宁昌公主使了个眼色,公主便走至崔子笙席前行礼,崔子笙也站起还礼。

    皇后道:“你们儿时本就在一处念书,只是渐渐长成,才往来少了。如今既已定亲,可多多来往。”

    “是,臣遵旨。”

    “笙哥哥,你可还记得我?”

    崔子笙再拱手,说道:“公主才貌过人,又是儿时同窗,自是不会忘的。”

    “宁昌公主平日娇惯,还请崔将军日后多多包涵才是。至于李家那边,朕自会打点。”

    “公主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真性情,臣下仰慕都来不及呢。”

    后来,皇上当晚就赏赐了一柄玉如意,作为定亲之物。崔国辅和崔夫人在回府的马车里,细细看着手里的玉如意,只觉胸中烦闷。

    “夫君不必过虑,笙儿自会有办法应付那位公主。”

    “唉,我是觉得对不住李国公呀。李敖出事时,明知是卢太傅所害,我也未能保住他,现如今,连亲事都要背弃,日后在九泉之下,吾愧对李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