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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做个了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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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虽然心理咨询行业比国内要普遍,但考虑到语言沟通和医生资质,再加上需要提前预约,等见到医生时,已是两个星期后的事了。

    这期间因为怕再出现尿失禁的问题,钟煦晚上不敢睡觉,可失眠只会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

    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吸干了,他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以至于心理医生在初次见他时,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滥用药物。

    钟煦极不配合,缩在沙发角落里一言不发。

    一度曾换了几个咨询师,尝试了绘画疗法、音乐疗法、沙盘游戏等方法,钟煦还是无动于衷。他就像灵魂被封禁的一具空壳,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不再有反应。

    无奈之下,心理咨询师只能找到柯俊远,从侧面了解钟煦这个人。

    其实细算起来,柯俊远又能了解钟煦多少呢?他们只是在图书馆里,一起研究过几张设计稿而已。后来发生的种种,也不过是出于不肯输给仇野的那份自尊心和报复心罢了。

    他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还提起了钟煦曾被拘禁且找他求救未果的事。

    听完后,心理医生一脸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办公室,钟煦依然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垂头抠弄着不知破了多少次还未愈合的指尖。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不如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心理医生坐到钟煦对面的椅子上,试图用玩笑调节下房间内僵硬的气氛,“总不能浪费这一个小时的咨询费,对吧。”

    钟煦纹丝不动。

    心理医生清清嗓子,道:“上世纪70年代,有两名劫匪冲进了瑞典首都的一家银行,想要打劫却很快被警察包围了,于是他们劫持了几名人质。双方对峙周旋了将近一个星期,劫匪最终还是落网了,只是人质却在被解救后拒绝配合警察的工作,他们都很感谢劫匪的不杀之恩。”

    他看着钟煦,意味深长道:“其中更是有一位女人质,爱上了劫匪,两人甚至还订婚了。”

    钟煦忽然停下抠弄手指的动作,抬头看过来。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心理医生对上他的视线,“人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曾经想伤害他的人呢?”

    钟煦抿紧毫无血色的唇,双眼空洞洞的,像只怪怖的鬼。

    “在危险情境里,自己的生命权被别人主宰,最开始肯定是害怕、恐惧,想跑又跑不掉,外界的信息也完全被阻隔掉了,这时候劫匪的一丁点善意都会被无限放大,人质就会慢慢开始接受现状,甚至将他视为高于生命一般的存在,无可救药地‘爱’上对方。”心理医生伸出食中两指,给“爱”手动打了引号。

    钟煦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僵硬的腰背也缓慢挺了起来。

    心理医生倾过身,展现出更为诚恳的交流意愿。

    “其实呢,这不是爱,而是一种很典型的心理防御机制,我们叫它‘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斯德哥……”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心理医生贴心地补充完整。

    “斯德哥尔摩、斯德哥尔摩……”钟煦喃喃地重复两遍,突然疯了一样扑上去,双手狠狠掐住心理医生的脖子,原本空洞的双眼此刻红得要滴血,“斯你妈逼!我爱他,就是纯粹的爱!才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斯德哥你妈!”

    纵然他身体虚弱,但盛怒之下,瞬间爆发的攻击性还是很强悍的,心理医生感觉脖子都要被他掐断了。

    挣扎中,两人双双倒地,发出的动静引起了门外柯俊远的警觉。他冲进来,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发狂的钟煦从医生身上扯开。

    钟煦依旧在骂,骂得累了,就开始哭,到最后只能反复地强调他对仇野的爱根本无关病症。

    “你们根本不懂,一点都不懂!我就是爱他,我他妈没病……我没病……”

    “好好好,不是病,你很好的,”柯俊远强行把他按在怀里,不停地轻抚他的后颈,“深呼吸,没事了,冷静一下。“

    可钟煦依旧很狂躁,歇斯底里的痛骂甚至将医生办公室外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引了过来。柯俊远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只能边安慰,边不停地冲那些人道歉。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对方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回国吧,总要给他一个答案的。”

    柯俊远循声看去,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将身后的门关上,阻断了那些好奇的视线。

    那人文质彬彬的,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柯俊远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这人。

    他下意识起了防备心。

    “秦瀚?”心理医生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被掐红的脖子,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男人面前伸出了手,“你怎么来了?居然还知道来看我。“

    秦瀚?

    柯俊远觉得耳熟,正在尽力回忆时,便见秦瀚冲他身后打了声招呼,笑道:“钟煦,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