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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番外7

    宋引玉并不知,她这一闭眼,屋里彻底乱了起来。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儿的,是秦嬷嬷。

    她本是松了一口气,在笑,可眼睛触及宋引玉脸色,见她面若金纸,胸膛间没了起伏,心下狠狠一跳。

    秦嬷嬷没敢声张,她悄然摸了宋引玉的鼻子,感受到了一片冰凉以后,瞪大了双眼,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窈奴!”

    屋内响起了宋夫人凄厉的叫声。

    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和宋父脸色一变刷地从椅子上起身。

    离门口最近谢临安则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他要进去,却软了手脚。

    谢临安急喘了口气,扶住门框,然后推门跌跌撞撞地奔进去,往日的冷静自持在他身上已全然消失。

    而屋里的人躺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耳边哭喊声中糅杂婴儿的啼哭,乱成一团。

    稳婆抱着刚刚清洗干净包好的孩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响叹息,自觉怀中孩子可怜。

    这可怜的孩子,乃是她平生接生了这么多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

    才出生的小公子,模样好看,身子骨健康,她还没来得及报喜呢!

    最后,还是谢老夫人走来,接过了孩子。

    稳婆张张嘴,想说几句话,但又不知该说恭喜的话,还是还说安慰的话,因而,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谢老夫人身边的安嬷嬷离开了。

    最先进来的谢临安慢慢走到床边蹲下,他颤抖着抬手,抚了抚她的脸。

    但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谢临安喉头滚动了两下,心下茫然,又觉得浑身发凉,冻得他连吞咽都觉得困难,嘴里泛起了一股铁锈味。

    怎会如此?

    为何会如此?

    窈奴,他的窈奴?

    四周景色远去,他的眼界陡然便窄,窄得只能容下那一人。

    可是为何,那人不愿再睁眼瞧瞧他了。

    屋里又有人匆匆而来,有人唤了一声大人。

    谢临安没理会,而后又有人说,庄大夫来了。

    谢临安眼睫一颤,有反应,他让开了位置。

    庄大夫皱眉诊了脉后,他又仔细探查了一番,但对于结果他很是不解,分明没有产后大出血,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为何会突然便没了气息。

    他再三确认了,最终还是灰了脸摇摇头,所有人都沉了脸色。

    屋里原本已收住哭声不敢惊扰庄大夫诊脉的宋夫人,秦嬷嬷等一众人,闻言眼泪啪啪直往下掉,哭得难以自己。

    “看来是赶上了,赶上了,老道紧赶慢赶的,可算是赶上了。”

    忽得在一众哭声中,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但面如死寂的谢临安眼睛却一下恢复了神采,他蓦地回头看向门外。

    “清无道长!”

    有人喊到,若是宋引玉醒着恐怕会跟着感叹一句世外高人。

    向屋内走来之人一身白色麻衣,一头白发用竹簪半束起,他眉毛胡子也是全白,皮肤却是嫩如孩童,眼神清亮有神。

    这人赫然便是那宋引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清无道长,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出现地极为突兀。

    清无道长一边走来一边念叨着:

    “一命换一命,方能得所求!”

    谁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只需知道,清无道长来了,宋引玉便不会死了。

    他能救人一次,也定然能救第二次。

    “请道长救命!”

    谢老大人最先反应过来,拱手施礼道。

    谢老夫人,和宋家夫妇同样施礼,求救命。

    清无道长颔首笑了一下,而后又走到谢临安身边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意愈深道了句不错。

    他自来一言一行皆似是而非,众人看不透,也听不大懂。

    谢临安对视那双眼时却忽地明白了什么,他哑声说:

    “多谢道长!”

    清无道长闻言,忽而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微显复杂。

    随后,清无道长未再多言什么,他留下了谢临安,让所有人都先出去了。

    出去的众人守在门口,寸步未移。

    谢老夫人怀中的孩子哼唧了两声,这声响惊醒了其他人,这时众人才忆起了才出生的孩子。

    这孩子正如宋引玉之前所想那样,他是个安静的性子,除了出世哭了几声这会儿已经安静了下来。

    所以,方才才无人注意到他。

    “是个男孩,长得很好。”

    谢老夫人看了看孩子,脸色复杂。

    宋夫人摸了摸孩子,想起生死未卜的女儿,脸上神情似喜似哭。

    此时整个谢府里都没了新生降临的喜悦,唯有沉重。

    ……

    宋引玉有意识时,有片刻以为是又穿越了,但直到她发觉自己更像是某个世界的旁观者以后又恍然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身处的地方是个乱世,到处都是兵祸厮杀,往日热闹繁荣的大街上除了死尸就是神色麻木的难百姓,亦或者是凶神恶煞的匪人在烧杀抢虐。

    这是个人吃人的时代,不仅有外人屠杀亲人,还有为了生存,卖儿卖女的。

    宋引眼看见有男人拉着家里的稚子去换了一大坨肉回家。

    那是什么,不用多想,宋引玉立刻就意识到了。

    她惊愕的长大了双眼看着那人手里红彤彤的血汪汪的肉,胃里翻腾干呕了几下。

    而眼前地狱一般的场景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苍海沧田,时间在她眼前飞逝而过,一直过了无数个岁月。

    死人叠成了白骨塔,活人越发艰难困苦。天下越来越乱,没一点好转的迹象。

    在这无尽的岁月里,不是没有出现过英雄了得的人,出来要一统天下。

    可每当要有救世主出现建立功勋,重还天下太平时,那人都会死于各种意外,他九死一生建立的朝政也会在一刹那分崩离析,天下便接着乱,百姓接着受苦。

    一切周而复始。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引玉看见了一个少年跌跌撞撞从死人堆里爬起来。

    少年样貌清秀,眼神清亮有神,他浑身血迹环顾四周。

    这里原本是个村庄,可现在除了满地的尸首什么也没有了。

    少年擦掉脸上的血迹越过死尸走出村庄身影渐渐远去。

    那少年身上似是有着某种吸引力让宋引玉不自觉地跟上了他。

    可他走得太快,宋引玉很快就跟丢了,转身她看见的又只有杀戮了。

    可那少年的一双眼睛却深深印在了她脑海里,那是她在这段血腥地狱里唯一看见的,澄澈干净的东西。

    又是一个数不清的岁月过去,幸存的稚童长大成年娶妻生子老去。

    然后,新的匪人来了,屠戮村庄,这一次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躲起来,幸免于难?

    宋引玉普通这里的百姓一样,麻木僵硬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心里已然没了初时的那种恐惧害怕与痛苦。

    倏地,她惊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宋引玉侧过头去,却发现那是看上去年岁很大的老人。

    他须发全白,一身白色麻衣,神情悲悯未有一双眼睛清亮走神。

    宋引玉觉得眼熟,但还来不及多想,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宋引玉的目光,他转头,仿若是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抬脚离开。

    宋引玉一呆,这人居然能看见她。

    她愣愣看着走远的人,张嘴想要把人叫住。

    但她已经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了,张嘴后竟是没吐出半个字。

    无奈,她只能抬脚跟上。

    宋引玉跟着那人走了许久许久都未停,穿过山川河流,他们进入了一座深山里。

    最后在一座坟前,那人终于停下了。

    在这时,宋引玉也终于想起来了,那人的一双眼睛与她很久之前看见的那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也或许,这就是那个少年。

    思及此,她想对他说些什么,可那人的目光始终专注地主注视着前方。

    宋引玉好奇,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当她看清墓碑上的刻字后,她身子一颤,瞳孔紧缩。

    在这一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剧痛袭遍全身,连手指尖都是痛的。

    她再顾不上那人,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走到墓碑前定定看着上面的字。

    宋引玉像是一个不识字一般,看了许久,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然后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上面写的,是谢临安,这是,谢临安的墓!

    为什么,会是他的墓碑,他分明还好好活着,她记得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她听见了婴儿的啼哭了。

    想起这些来,宋引玉顿时浑身僵硬住了。

    她记起来了,她在来这里之前是在生孩子的。

    所以,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哪里?

    不对,应该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

    宋引玉倏地凑近墓碑看向石碑上的时间。

    禧和九年,谢临安死在禧和九年。

    禧和九年?根据墓碑上的时间来算,谢临安死的时候该是二十七岁。

    念叨着这个数字,宋引玉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昏沉的大脑变得清明了起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窜了出来,她猛地转头看向墓碑前的另一人,艰涩地问到:

    “这里,是不是就是,书里的世界原本的结局?”

    原书中,谢临安死后不久,狗皇帝和文宛舒彻底决裂,随后文宛舒被人下毒害死。

    文宛舒人死了,狗皇帝才回味过来,后悔不已,肝肠寸断,作者写到这,就全书完了。

    所以,真正的结局是不是狗皇帝在文宛舒死后不仅是后悔,悲痛欲绝,甚至还陷入了疯魔。他的疯狂直接导致大晋江山在他手里被毁,天下大乱,成了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