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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 第15节

    姜含元自己竟来了这里,现身在了门外阶下。

    很快,他反应过来,迈步迎了出去,低声解释:“姜氏,陛下性急,今夜定要见你一面再走,扰你休息了。不过你本可以不必来此,我领他去那边也可。”

    “殿下言重。陛下既到,岂能失礼。”她简短回他。

    “臣将姜含元,未能及时拜见陛下,望陛下恕罪。”

    姜含元向对面这少年行军中之礼。

    少帝两个眼睛盯着她,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惊讶表情,看着实在不大像样。若是被太傅知晓,怕又是要痛心疾首自责教导不力。

    束慎徽轻轻咳了一下,提醒。

    束戬回过神,急忙道了声免礼,又扭脸,冲着束慎徽道:“三皇叔!你叫女将军……不!是三皇婶!叫她往后在人后,也不必和我行君臣之礼!”

    束慎徽只望了眼姜含元,却没照束戬的意思发话。

    姜含元也没停下来,继续着自己的礼节,礼毕,方直起身道:“多谢陛下。”

    少帝没话了,就这样又站了一会儿,忽然一拍额头,仿佛如梦初醒:“不早了,我真该回宫!要不母后知道了,要担心。”

    束慎徽便送他,姜含元自然亦是同送,出了昭格堂,下台阶,少帝道:“三皇婶,你不用送了,我自己走。”

    束慎徽转向姜含元:“你止步吧,我送陛下出去便可。”

    姜含元停在阶下。

    束慎徽和方才等候在外的刘向等人继续前行。

    少帝起先一声不吭,埋头只顾走路,等走到通往大门前堂甬道的拐角处,偷偷回头,飞快又盯了一眼身后,扯了扯束慎徽的衣袖。

    “三皇叔,有没搞错!姜祖望是不是另外有个女儿?她真的是长宁将军?我怎看着不像!就她?能上阵打仗,降得住手下的一群兵将?”

    束慎徽的眼前便浮现出她方才来时的样子,身上仍着婚服,但已卸去头冠,乌发只在头顶随意绾作了一只饱满的利落发结,插了一管简致的凤头钗固定。即便是今夜如此场合,她亦未上脂粉,但一张脸,竟也能压得住身上的婚服。

    也难怪少帝如此大惊小怪,想是这女将军和他的想象相差有些大了。

    其实莫说是他了,便是自己,乍见之时,又何尝不是有几分意外。

    “三皇叔你倒是说句话啊!”

    束慎徽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她还远远地还立在昭格堂外的台阶下,灯火雪色笼罩,身影沉静。看去,便如这头顶的周天夜色,朦朦胧胧,似不十分真切。

    “……或者,莫非是姜祖望为博取名望,以其女冒领了他人功劳,这才有了长宁将军之名?”

    耳边又传来少帝狐疑的嘀咕之声。

    束慎徽便想起今夜自己和她初初照面,翟车车门开启,他看到的那一双倏然抬起的眼。

    那双眼生得很好,但令他印象深刻的,却是那眼中的光。

    那是一双惟看惯生死方能有的无波深眸。还有手,他短暂地牵过,不大,他一掌便足以满握,但他的指,却清晰地触到掌心里生的片片刀茧。

    “休得胡说八道。”

    他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收回,转头,阻止了侄儿那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第18章

    姜含元等在原地,片刻后,见束慎徽独自回来,停在面前,对着自己微笑道:“陛下回宫了,今晚有劳你了。回房吧。”

    二人便往新房回去,并肩同行,只是中间隔了些距离,经过一座院,经过一墙门,又经过一座院,再是一墙门,一路竟始终无话,最后穿过那有水的地方时,他微微侧过脸,悄悄看她一眼,见她双目望着前方,忽然开口,指着替她介绍了起来:“此处池园,如今是无甚可看的,待天色暖了,到六七月,芙蕖当季,荷香阵阵,还是有几分江南秀色的意思在里头的。你若是喜欢,也可泛舟其上……”

    姜含元扭头,看了眼他所指的那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清的一大坨水,唔了一声。

    他本似乎想再继续说下去的,见状觉她似无多大兴趣,闭了口。便如此,二人继续默默过了池园,又经一道长廊,回到新房。阖门,过外间,再入内室,终于,回到了起初的地方。

    不过,应也是方才有过那样的一番来回,最初那陌生之感似也消淡了些,他神色已是恢复自如,用带了几分歉意的口吻,对她微笑道:“今夜你我新婚,却这一通折腾,也是没想到的。难为你了。不早了,歇了吧。”再次来到先前那挂衣帽的架前,今夜第三次,他解起了衣带。

    这一次却是顺利,很快除去衣带,又自己脱了一袭外衣,剩中衣在身时,他略略转头,望她一眼,见她却依然那样立着,仿佛看自己,再瞧,眼神又好似并非在自己的身上,像走了神,想了想,回身向她走来,停在了她的面前,和她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不过一肘之距。

    这应是今夜见面后,二人离得最近的时刻了。

    随着他停步,脚步声消失,内室里也再次变得静悄无声,连呼吸和那烛芯被火焰灼烧之时发出的吱吱挣扎之声仿佛都能听到了,而红帐深处的那两道相对的影,看起来竟也似多了几分亲密之态。

    “姜氏。”

    他试探着,轻声唤她。

    那一双本垂落着的睫毛动了动。她应声抬目。

    “方才若不是陛下来了,我这里有句话,是想叫你知道的……”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

    她依然没开口的意思,只望着他。

    他仿佛也摸到她的脾气了,能不开口便不开口,也不等她回话,自己接着说:“无论起因如何,你我今日既成夫妇,便是一生之事。往后我必会敬你。你想要如何,只要我能做到,我也必会遂你心愿。”

    他向她连道了两个“必”,语气很是郑重。

    满室烛辉高照。他说完,注视着她,面上含着他一贯的微笑。见她依然沉默立着,迟疑了下,手微微一动,接着,便缓缓抬起,试探一般,指最后落在了那枚禁锢着她发髻的金簪上。

    他欲为她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