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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柳(下)

    柳初五罩着她金尊玉贵的雇主,一路又是宰狼,又是躲雨,还要防着刺客,风餐露宿,昼夜兼程。而杜事真作为一个如假包换的贵公子,也处处配合着她的保护,要吃饭就吃饭,要休息便休息,从不插手搞砸她的事情。只有每日出发与休息的时间,都由他决定。

    十几天过去,他们竟安全出山,扬州近了。到扬州走水路,临安便在旦夕之间。

    她习惯了豁出命去保护杜事真,他也习惯了做个草包,受柳初五的照拂。进了扬州城,找客栈下榻时,她还是习惯地挡在他前面,将包袱里地碎银拍在桌子上:“一间客房。”

    他此时已借后院之便换了衣裳洗了脸走出来,施施然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在耳边问她:“一间客房?”

    她这才想起他们已到了平原,再不用住山洞和破庙,也没必要替益州杜家省这几两银子,当下就红了脸,要收起刚才的话,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一间就一间。”

    他又取笑她。柳初五有点懊恼,回头时看见了焕然一新的杜事真,当下愣在原地。

    这锦衣华服光芒耀目的样子,才是真正的杜事真。她站在一边倒像个丫头,柳初五心中从来没这么烦闷过,却不知道缘由。

    他们入住客栈,天色晚了,两人都没入睡,柳初五早打好了地铺,杜事真却叫上来一壶酒,朝她晃了晃酒杯:“扬州最好的花雕,不来尝一尝?”

    桌边燃着红烛,他站在那蛊惑着她。柳初五觉得此情此景确实难得,想通了似地,快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先行倒了一杯酒。

    “不几日便到临安,先为你践行。”她也不与他碰杯,先灌下去一杯,红云就浮上了脸。柳初五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一醉酒,眼神就乱瞟。

    他看到她眼神,声音也变沉,按着她酒杯:“叁杯了,不许再喝。”

    “无妨。”她眼里水光闪烁:“十八岁那年押镖,那劫镖的人在我们客栈的酒里下了蒙汗药,几个兄弟都死了,我师兄为保护我中了一剑,也死了。从那之后,我便很少碰酒。”

    “师兄?”他的手僵住不再动。

    “是啊,师兄从小照拂我,说我十八岁若能当上总镖头,他就娶我。可惜我当上时,他已经死了。实话讲,杜公子,你这趟镖,是我最后一回……”

    她话没说完,因为杜事真吻了她。

    柳初五惊吓过度,打了个嗝,他迅速离开她的唇,眼里都是懊悔。她看见了,揽过他脖颈,按住,继续那个吻。

    杜事真被她吻得呼吸急促起来,想要挣脱。她浓密眼睫颤动,很娇气地捶他胸口。杜事真抱着她放在腿上,吻得比刚才更动情。

    仅仅是个吻而已,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柳初五要起身,被他一把拉住:“柳姑娘,这算什么?”

    他眼眸里烛光闪烁,勾人魂魄。她残存的良知只动摇了一瞬,就耸了耸肩:“你觉得算什么,就算什么。”

    柳初五一路上看杜事真犹如看草包,都快忘了他是富甲一方的益州杜氏当家家主。如今到了扬州地界,他虽起初装蒜,但那滔天的权势还是捂不住,一点点地看进她的眼里。

    原来他一路上走走停停,昼伏夜出,都是用马车脚程算好了跟踪他的刺客的距离。如今在扬州守株待兔,客栈里早就住满了临安杜氏旁支的线人。当夜收网,他邀请她在阁楼上听曲下棋,楼下寂静厮杀,鲜血扑溅在屏风上,他只转动手里的猫眼石戒指,笑了笑,催她落子。

    楼下回归平静时,杜事真摘了扳指放在棋盘中央,诚意十足: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说要留给未来儿媳。杜某与姑娘同生共死一回,无他物可以赠送,只能送姑娘这个。”

    她咬唇看着桌上的东西,像在看着什么难题。良久,她将扳指推了回去:“我不能要。”

    他被拒绝了,也没懊恼,只是勉强笑了笑,很落寞的一张俊脸。柳初五又觉得是她欺负了他。

    “为何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