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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第 8 章

    两人同时出现并不少见,然而这是第一次,她从薛晏清妻子的身份观察两人。

    薛晏清一贯情绪寡淡,只是眼中更冷几分。而薛元清脸上的表情,一看到这个弟弟就如冻住一般。

    针锋之意在空气中弥漫。

    上辈子,自己嫁过来时,两兄弟间也是如此剑拔弩张么?

    虞莞忍不住回忆,而这一回忆,竟也真想起来一件旧事。

    上辈子的薛元清约莫早对其二弟有了敌意。她刚嫁进来时,薛元清每每谈起这个二弟就总没好话,时时吐露出三两句贬损。

    对他的不喜之意,竟然一直没避讳自己这个盲婚哑嫁娶进门的陌生人。

    有一次薛元清在家宴中喝多了,一回到广阳宫的寝殿中,就借着三分酒意发疯。他拔出长剑对着空气挥舞不停,口中大喊大叫。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死了娘没人疼的闷葫芦!”

    那次家宴之上,薛晏清被皇帝提拔去两湖之地办差。

    吓得虞莞阖上门,上前紧紧捂住他的嘴,生怕这疯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她又着宫中眼线打听,这才明了两人的过往。

    梁子是在薛晏清生母去世之时结下的。

    许夫人的丧仪比照皇后薨逝的规格,有投机之人借此发散,传言薛晏清是“半个嫡子”。而痛失爱妃的熙和帝日日哭昏了头,竟然也没阻止这居心不良的流言大肆传播。

    有御史上了折子,要求立薛晏清为太子。而宫中人一看这势头,对待薛晏清也比往日更为尊隆。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视储位为囊中物的薛元清怒火冲心。他央求了当时是陈夫人的陈贵妃,势必要狠狠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一个大教训。

    陈夫人本就因许夫人的丧礼规格心中有气,听宝贝儿子哭诉一番,心下一横,干脆令宫中暗手任薛元清驱使。

    那时正值京城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滴水成冰的时节里,许夫人生前住过的长信宫中缟素遍布,一片愁云。

    然而,不知从哪一天起,长信宫突然变成了冷宫。内侍从膳房打来的素斋是冷的、寝宫里盖的被子结了冰、小灵堂给夫人烧的黄纸被馊泔水沤过。

    母妃走后,薛晏清一夜间成熟了不知几许。这些是谁做的,他心如明镜。

    那时他不过十岁,骤然丧母时本就瘦了一圈。恶劣的衣食更是雪上加霜。成了压垮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人下绊子的第四天,他半夜突发高烧不退。内侍守夜发现殿下小脸通红,本想喊太医,却被他按住。

    匆匆赶来的内侍宫女跪了一地,都劝他保重身体为上。

    他烧得几乎快糊涂过去,一双眼中血丝密布。却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命令道宫人不准声张。

    许夫人留下的大宫女白姑姑哭哑了嗓子:“小殿下,娘娘一走您就这样,她走得可如何安心呀!”

    “现在……不能看病。”薛晏清强硬地打断了白姑姑的话。现在看病,若是病好了,这事便无从查证,更可能落入薛元清早就挖好的圈套。

    ——为母守孝期间突发生病,岂不是孝心不诚、又或者存心装病?

    到那时他因此被皇父厌弃,才是真正的让母妃走得不安心。

    嗓子烧得连话都囫囵,他命宫人收拾干净的雪水,用毛巾裹在颅顶给自己降温。

    他等了整整三天。

    那些待他如太子般客气的宫妃、内侍听闻他遭了苦头,却无人敢在熙和帝面前提起哪怕一句。

    他们甚至有心遮掩,把长信宫派出的人手牢牢拖住,没让只言片语传入皇帝耳朵。

    ——比起疑似嫡子却无母的二皇子,他们更得罪不起的是如日中天的陈娘娘。

    直到第三天的夜里,熙和帝突然思及旧人,心绪难抑。夜访灵堂,才看到本该守孝的次子晏清昏在床上,发着高烧,瘦得没了人形。

    他当即勃然大怒,惩处了长信宫宫人后,又派人去彻查。

    这一查就查出了端倪。薛元清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办事时马脚漏得如同筛子一样多。派出的人很快顺藤摸瓜到他身上。

    无人知道熙和帝拿到这一结果时是何反应。

    翌日,太和殿传出圣谕:命皇长子在佛堂中为庶母许夫人守孝一年,非死不得出。

    这事并不是秘密,虞莞打听到后,只觉得百味杂陈。她暗自诫告自己:日后无论如何,都当让夫君离二弟远些。

    ——

    虞莞回忆的功夫,两路人就打上了照面。兄弟俩互相一点头,揭过寒暄环节。

    薛晏清对谁都寡言少语也就罢了。而薛元清与柳舒圆本在低声争论,见到人来,皆匆匆收拾神色,状似亲睦地牵起了手。

    两队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走着,气氛沉凝。

    虞莞若有所思。她得找时间问问,薛晏清对这个兄长是怎么想的。

    太后早早就坐在康宁宫的主位等着,笑眯眯地搓着手看着孙子俩携新媳妇前来。

    如此情绪毕露,不像端庄尊贵的一朝太后,反倒像个稚龄顽童。

    “快坐快坐,哀家恨不得一夜没睡,早就坐在这等你们了。”

    嬷嬷们引两对新婚夫妻入了座。

    昨日太后惊悸昏迷,按理说阖宫妃子应当来请安,然而她早早派人向除了陈贵妃外的六宫妃嫔递了消息。

    大致是说,今早就不必来献孝心了,免得她到时候只顾着看孙媳妇,冷落了诸位。

    宫中能活得如此惬意自在、无拘无束的,倒也只有太后一人。不止因为她地位尊荣,还是因为她舒朗宽阔、万事不萦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