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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灾


    “臣知道陛下有陛下的打算,可楚杏年纪还小。”他面无波澜,平静地一字字说着,“太学之中便是所谓的‘寒门之女’也都有些家底。楚杏生于绮罗,已经历过一次绮罗,如今又让她再度置身其中……待得来日楚家罪名定下,她再行回宫为奴,臣怕她受不住。”

    原是为这个。

    虞锦略作忖度:“那让她一直在太学读下去就是了。”

    楚倾神情微震,听到她悠然轻笑:“读个书而已,又不是从太学出来就个个都能做官。你们楚家人在朕手里翻不出花来,朕不怕,元君也不必多心。”

    这话说得刻薄了点,不止是在说自己的想法,更透着对他的怀疑与警告,觉得他野心犹在。

    楚倾自然听得懂,神情淡漠下去,轻声道:“臣没那个意思。”

    女皇未予置评:“换个要求。”

    他便说:“臣想回德仪殿。”

    “这个不行!”虞锦断然拒绝。

    “在病养好之前你哪也不许去,休想让朕遗臭万年——”

    空灵缥缈的声音恶狠狠的。

    他险些不合时宜地发笑。

    她近来究竟怎么回事?怎么总怕遗臭万年?这话从何说起。

    又听她磨着后槽牙道:“再换一个!”

    “……”楚倾再度认真思量,却想不出了。

    没什么想要的吗?

    虞锦真情实感地心酸了。

    人活着就都有欲|望,哪怕有个想吃的菜呢。什么都不想,便是觉得日子没什么盼头了,喜怒哀乐都变得不再重要。

    虞锦就替她想了想:“要不……”她看看楚倾,“朕让太医院给你寻张轮椅来?”

    轮椅这东西在这年代也不新鲜了,只是做的都较为笨重,更不像现代医院里那种可以靠病人自己转轮子。

    但反正楚倾也不必自己动手,让宫人推着就是了。有个轮椅总比他现下这样咬着牙挪动要方便得多。

    可他蹙眉思量了会儿,却摇了头:“不必了。”

    顿了顿,他又说:“在鸾栖殿里,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虞锦道,“这样你闲来无事也好出去透透气,免得总在殿里闷着。”

    言罢她就不由分说地着人去太医院传话,楚倾沉默了会儿:“谢陛下。”

    “不必客气。”虞锦淡然垂眸,“明日上午朕会亲自陪楚杏去太学,顺便看看妹妹们。日后她每一旬会回来两天,自会来见元君的,元君不必担心。”

    他点点头:“好。”

    这样平心静气的交谈,让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奇妙。

    从前歇斯底里了那么多次,近来才发觉原来他们之间也是能好好说话的。

    就连立在旁边的楚休都看得心情复杂。

    上一世里他没有亲眼见过他们的相处,这一世也是直至到了御前才瞧见女皇到底是怎样的人。在此之前听到的就都是传言,以及那一道道关乎自身的可怖旨意。

    这几日在鸾栖殿待下来,楚休却越发觉得眼前之人与他脑海里那个印象对不上了。

    心里便有个念头蠢蠢欲动起来,让他想将西北雪灾之事与她直言相告。毕竟就算她已着了人去询问,一往一返也总要费不少工夫,不知会让多少人枉送性命。

    是以在女皇正欲离座起身时,楚休开了口:“……陛下。”

    “嗯?”虞锦看向他,他嗓中噎了噎,将心一横:“下奴有些事想告诉您。”

    “楚休?”楚倾面色微沉,生怕他说错话。

    女皇倒是和颜悦色:“你说。”

    楚休垂首,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发闷:“下奴在浣衣局的时候……有个熟人,恰来自西北。他家里不久前给他来过信,说西北闹了雪灾,牛羊几乎都冻死了,饿殍遍地……”

    虞锦周身一栗。

    “下奴就想……”楚休紧紧一咬牙,“如是此事陛下尚不知情,那遗失的那本西北的折子,会不会恰是此事……”

    他越说声音越低,心里慌成一团,生怕女皇问他那熟人姓甚名谁,更怕女皇直接觉得他在信口胡言。

    他不由屏息,静听每一分反应,便闻女皇深吸了一口气:“当真?”

    楚休慌忙跪地:“下奴不敢欺君。”

    虞锦脑子里都空了。

    楚休的口吻实在不像骗人。那么雪灾她竟不知情,有人来偷奏章,她也不知是谁。

    再往身里想,如是灾民众多,那逃难的流民呢?也不曾见有人闹到京城来。

    是真无人往京城逃,或者尚未逃到,还是别有隐情?

    这些她都该了如指掌才是,却无一清楚。硬是活到了第二辈子,才因为没杀这原本要杀的人而意外得知。

    她忽而觉得自己或许也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政治清明”,史书中说她“昏庸无能”不是全无道理。

    “来人!”女皇断声一喝,两名宫侍下意识地即刻上前,瑟缩着一抬眼,便见到她冷涔涔的面色。

    “传户部五品以上官员入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