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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会的。”米素馨客气的笑笑,陪着她一同走出去。

    才跨出门厅,就见到程风牵着金霖走过来报告道:“夫人,严峻公子求见。”

    “阿娘,是大胡子叔叔哦!”金霖依照惯例已经玩得一身脏兮兮,整张小脸没一处干净的地方。他怕是所有跟米素馨回西方的人里,适应得最好的人了。对这情况,米素馨欣慰归欣慰,但是…

    “霖儿,你才跟我出来多久,居然就有法子把自己弄成这样!”她轻拍自己的额头低吟:“等会儿回去,你奶娘一定又会把我念到臭头啦!”

    “娘,大胡子叔叔在外头等耶!”金霖叫着。

    “知道啦,知道啦!程风,你带这小子去里头洗把脸,我去外头见峻少。”

    “是。”程风很快把金霖拎进去了。不管金霖正满口嚷嚷着“我要跟大胡子叔叔玩儿啦…”之类的抗议。

    “挺俊的孩子。”乌夫人眼光没离开金霖。这孩子年纪小小,却是江南金家的唯一正统继承人呢。

    “玩成泥人样,哪里俊了?”米素馨笑着摇头,不着痕迹的将乌夫人带往大门而去,心中好笑的想着:这乌夫人不会帘就打起金霖的主意,想给他订下亲事吧?希望乌夫人千万不要想太多,真的。

    “对了,请容许我不客气的一问,金夫人你应该不会想要跟严家有生意上的合作吧?”

    “乌夫人怎么如此问呢?”米素馨看着乌夫人。

    “严家的现况可比一个葯石罔效的将死之人,任何人跟严家沾上,只有被拖累的份,如果你有此打算,劝你最好三思。”乌夫人提起严家,眼底不掩轻蔑之色。她最看不起败家子了,而严家偏偏全是不成材的料。

    “乌夫人的忠言,我记下了。”

    打开大门,送走乌夫人,迎来严峻。

    乌夫人跃上马前,斜觑了眼严峻。就如其它陇地的人相同,她对严峻的了解也是贫乏得紧,毕竟他实在是一个太单薄不过的庶子,从来不具存在感,如何教人记忆深刻?

    不过嘛…若不去看他才能的话,这年轻人长得倒不错。浓眉深目,身形颐长,挺拔高大;虽然下半部的脸被胡子遮住,但还是看得出来五官是极之出色的。

    不知道这严家六少来找金夫人做什么?策马打道回府时,乌夫人脑中不断想着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米素馨将严峻领进大门。

    这里是她将来要跟金霖长住的地方,从她买房子开始,家人就老在她耳边叨念,希望她打消搬出去的念头,可是她还是坚持要搬出来。这两天正在搬东西过来,所以她几乎整天都待这边打理琐事。

    “我问了你姊夫。”严峻随意看了下装饰成江南庭园模样的院子,然后目光放回米素馨身上。“方才那是乌夫人吧?”虽没正式打过照面,但他曾在二哥家中远远看过她一面。

    “是呀。”米素馨扬眉,“你提起她,为什么?”他从来不会去注意女性的,当然…也可能经过这几年的改变,他开始注意起来了。

    “严家的牧场几乎是被她与乌大当家买走。”

    “是呀,我是这么听说没错。”

    “这一年来,乌家在每一个互市里高价购买良驹种马,寻常一匹一百两的马,他会出一百五十两去抢购,让其它牧场无力竞争。到最后,没有好马,以及买下到好马的小牧场终究会走向倒闭一途。”

    “看得出来他们是有计划要成为西北第一大牧场,接着成为国朝与外国唯一的流通管道,完全吃下互马的生意。”米素馨点头。“照乌家目前鸿运当头的情况来看,要达成这个希望,倒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她没有太过表达自己对于这件事的见解,就是想听听看峻少有什么想法,以及为何会来找她。

    “素馨,我知道乌家想拉拢你与他们合作。你做何打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她非常好奇的看他。

    怎么着?她才以孀妇的身分回来陇西多久,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同时也是个生意人,可以找她谈生意。为什么呢?

    “素馨,我知道你的,你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从来对管帐、做生意的事充满兴趣。以前我从你哥哥那边打听到,你嫁人后,帮夫家管理许多生意上的事。我在想,你回到这儿,定不打算就此闲下来。乌家自何处打听到你,我并不了解,可是我知道你应该会有一些生意上的计划在这儿施展。”

    不狼她的好友,果然很了解她。

    “那你接着猜猜看,我在这儿会做哪方面的生意?”她笑。

    严峻凝视着她喜悦又调皮的神情,那模样如同当年的天真灵黠。

    “我猜乌家想同你做丝绸生意,希望从你这儿取得江南最精致的丝绸。可我猜,你做的应当还是牲畜方面的生意。”

    “峻少,你果真知我。”她开心的笑了。“那你呢?你来找我是希望与我有什么合作呢?需要我金钱上的挹注,还是生意上的交流?”

    “我知道你拥有驵侩的印纸,可以合法的与所有外族马贩做大宗交易。我希望可以委托你经手严氏牧场与外族的贩马交易。”

    “要我帮忙严氏牧场买马?”对于这一点,她只有一个疑惑…想做大宗交易,严家目前可有足够的金钱以支应这笔庞大的开销?

    “对。可是在买马之前,我想先卖马。”

    “卖马?卖给外族?这恐怕不是朝廷所允许的吧?”难不成峻少想艇而走险,做违法的事?不,他不是这种人。米素馨心里对他至少有这样的肯定。

    贩马可不比一般的牛羊交易,马儿这对象,平常虽是用以交通,可是若在战时,那就是极之重要的战力,从来不许随便输出国外;虽长期向国外购马,但卖出则不多见。小小的交易尚可,若是大宗输出,那可是犯罪行为了。

    “本来确实是不允许,可是近年来律法稍有宽松。一方面是长期以来我朝与西方各国来往和善,多年未有战事;但长期买马养马,耗费巨资,已然成为国朝的负担。再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年来买进来的马,品种大不如前,而太仆寺一直在努力于这方面的改进,对于自行培育种马已有一定成果,日后我国将无须完全仰仗国外的种马,便能养出卓越的好马了。”这也是严峻这些年一直全心全意在做的事情。

    米素馨听得眼睛一亮!这可是一条亮晶晶的财路呢。

    “这事乌家怕是不知道吧?”她因亢奋而紧张起来,忘了两人已不再是没有男女之防的年幼孩童,一把抓住他手臂摇着,就像小时候磨着他问东问西的模样,神情与动作都不曾稍变。“这是最新消息吧?只有你知道这事的是吧?对吧对吧对吧!”

    “是的。这种事,方要开放,规矩要严明,脚步必须无比谨慎,怕一个弄不好,会使得我国战力大受影响。所以太仆寺那边挑了一些人来做这件事,暂不打算交给一般商人去做。”严峻悄悄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再移下目光望住被她摇得左摆右晃的手臂,唇边蕴笑,语气一贯温和,却又似多了些什么更柔软的东西在里头,让他的声音醇得有些醉人起来。“我争取到陇西这边的交流差事。最新上任的陇西监牧司是我的师父,他相信我可以把这差事办好。”

    哇哇哇!懊大的靠山呀!那可是马政单位里权力最大、官位最高的人呢!

    “那不是比乌家的靠山那个管茶马交易的方大人还有力量!哇!峻少,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了吗?他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你们严家振兴有望啦!”

    “我向父亲提过会将家业重振,但不愿意在还没达成时,就空口白话的给予保证。”

    “你一定会成功的呀!你一定能为国家培育出好马,也能因为贩马出去而获得偌大利益!你这一辈子就只专心在这件事上,如果你做不到,谁做得到呢!”

    “那是说,你愿意帮我了?帮我将育出的马儿引介到国外去?”

    米素馨一顿,突然将欣喜若狂的表情一收,清了清喉咙,更将她失礼的双手给收回来,藏进袖子里,装作方才的小女孩模样都只是他的幻想,惺惺作态说道:“这,我们可得好好谈谈了。谈谈我可以获得多少利益,谈谈你有多少马匹可以让我卖,我还得到你的牧场看一下那些马儿的品质,足不足以引起国外马贩的青睐。要知道,外族人擅长养马,如果你的马儿品种无法与之相比,甚而比他们更好,就算你给我十成的利润,我也是不接这生意的。这您懂吧,严公子?”

    严峻被她火速翻脸的神功弄得一愣,好一会儿才能回过神,不知该做何回应,吶吶的说着:“那…是当然…要不…现在到天水去?到我的牧场看看我这些年养的马儿?”

    米素馨见他一副老实头样,再也撑不住势利的表情,破功大笑道:“峻少,你去京城这么多年,怎地都没学到大城市人该有的滑头呀?这样子的你,如何跟人谈生意呢?一定会被吃得死死的,这可不成哪。”

    严峻闻言,只是看着她笑,没有说什么。

    她不知道,他所有最真诚的面目,只会在她面前展现,只会在他唯一的好友面前呈现,无比自然,全然无矫,没有任何防范,当然也不会猜疑。

    只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呀!

    素馨,他的好朋友,他心中始终如一、最珍惜的人。

    两人还有机会相见,还能这样相视而笑,毫无芥蒂的笑,真好!真的很好。

    她不知道,严峻心里多么珍惜、多么感激着事隔多年,两人在绕了一圈后,还能回到原点聚首,重新再会,再当…好朋友。

    “峻少,你对咱陇西的发展有什么看法?”前去天水的路上,他们时而快马奔驰过平原”而缓策马儿轻踏高低不平的山区石间。夏日丰美的牧草足有一个马身高,他们在其中悠游穿越,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里划出两道并行的线条,像射出的箭矢般,持续而笔直的划过去。

    当速度放慢时,她会与他聊聊天。

    “如果这宗生意做得起来,我想把育马技术教授给所有牧户,并与他们一同合作这方面的生意。以前咱们养马,大都贩售给朝廷或东方南方过来的民间商队,而这条线即将让乌家给垄断,连同皮毛、肉脯生意都不大能获得利润了。我想先从马的培育开始,让大家的生活都得以改善。”

    “只有马儿吗?咱这儿的牧户养羊的更多。你有没有想过除了皮货之外,咱的羊肉非常好吃,完全没膻味,这可是江南人吃不到的呢!你知道吗?江南人之所以少吃羊肉,不是他们特爱吃鱼的关系,而是受不了羊肉的膻味,我在南方也是不吃羊肉的。”

    “路途太远。除了运送牲畜路上恐多所病笔,造成损失是问题外,南方人毕竟吃不惯羊肉,要推展并不容易。”严峻说着。

    “倒是。但这是我想过的一条财路,只要打得通,找得出解决的办法,钱途将非常看好。”她揽眉苦思。“我们该怎么做呢?”

    严峻侧脸看她,一直看着,觉得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以前跟她一同生活到大,觉得素馨就是素馨,聪明是正常,伶俐也是正常,不觉得有什么与别人特别不同的地方,因为她是素馨呀,本来就跟别人不同。

    可分开多年,他来往于家乡与京城间,遇见过许多人,男的‘的,聪明的、厉害的、狡猞的都有,但就没有人可以如素馨这样,让他记忆得如此深,让他觉得最为特别,并且毫无理由的信任。

    “素馨…”他忍不住叫她。

    “呀?”她应着。

    “真高兴你回来了。”他衷心说着。

    “我也很高兴自己可以再回到家乡。”这家伙,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居然又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高兴当他亟思振兴家业时,有个好友可以在身边商量吧?

    她耸耸肩,回他一记爽朗的笑,叫道:“峻少!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天水,驾!”很小人的夹紧马身,率先在平原上奔跑起来,远远将他抛在身后。

    严峻一怔,记起这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一股温暖的感觉满满充塞心中,他也“驾”地一声,放马追过去。

    一直追一直追,两人距离愈来愈近,就像他们之间失落的九年时光,也正在拉近中。

    他会追上她,他想抓住她,他想要听到她开怀的大笑声,因他而笑,而那笑,属于他。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