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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幕 落红岂是无情物

    黄璞又与张广阳寒暄几句,这才瞄到从宣旨起就跪在后面一动不动的张纪蒹。他浅笑一声,走到这个估计已经被吓傻的孩子面前:“驸马爷,圣人另有口谕,责令驸马即刻随某进宫面圣。”

    张纪蒹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却是咬紧牙关,双目泛红。就在黄璞以为这张纪蒹会当场表达对赐婚之事的不满,想要呵斥几句时,这位新晋驸马爷已经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浅笑:“劳烦内侍监大人稍等片刻,纪蒹不敢以这副容貌觐见圣人。”

    黄璞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张纪蒹朝几位长辈作揖后告退。黄璞看着这位离去的未来驸马爷的背影,勾了勾唇角:“国公爷,恕璞直言,贵公子鲜在京中走动,怕是对京中事不太清楚。如今得了圣人赏识,可切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黄璞与张广阳也算是旧交,平日里不曾从密往来的那种。关于张纪蒹幼年曾经在玉龙山养病之事,他也是少数知情人之一。黄璞方才发现张纪蒹似乎对赐婚存了些异议——虽然他也觉得圣人为了公主这事儿做得不那么地道,但其实张纪蒹除了国公公子这一身份,再无长物,放到平时哪里配得上小十六呢?

    张广阳闻言,犹豫片刻,低声问道:“璞兄,圣人突然赐予这等隆恩圣宠,可是有其他用意?”

    黄璞睨张广阳一眼,压低声音悄悄道:“因了圣人不肯,公主前些日子险些失了性命,若非察觉及时喊了太医……”黄璞轻叹一声,嘱咐道:“此事陛下下了封口令的,国公好自为之。”

    “难怪。”张广阳长叹一声,心中不是滋味。两人正说着,张纪蒹已经换了衣裳重新束发戴冠走了过来。黄璞下意识又多看了这位未来驸马爷一眼。或许是因为生病,张纪蒹的肤色比寻常男子更加白皙,那眉眼秀气应当是传承自国公夫人林氏。瘦瘦高高,将一身儒装穿出了道骨仙风。

    面见圣人是在御花园的风雨亭,张纪蒹老老实实向未来泰山行了礼。等圣人说了句“平身”,张纪蒹在抬起头的那一刻,才发现圣人正以一副尤为复杂的情绪看着她。她下意识又将头埋了下去,背上徒然升起了寒意。

    “张广阳家小子,果然如传闻一般天姿国色。”殷祁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是一声轻哼,“纪蒹,朕将菱臻交给你,你一来不得欺负她,二来也要包容她的一些小爱好。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来问朕。”

    包容什么小爱好?张纪蒹哑然,却只能称是。专门被皇帝陛下喊到私下来提醒,应当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特殊爱好。只是不知皇帝明明做足了一副“朕言而有信”的样子,却为何会在中途突然反悔。

    皇帝陛下交待完事情,便喊黄璞带她去殷菱臻宫里。饶是未婚夫妇,但毕竟男女有别,这大婚前见面还是有忌讳的。不过既然圣人都不在乎,张纪蒹也只有硬着头皮去见了。总归,两个女子的婚姻,也算不得婚姻吧?

    殷菱臻今日穿得是非常素雅的杏色长裙。张纪蒹到来的时刻,她正坐在桃树下抚琴。曲子是张纪蒹也很喜欢的《长相依》。这曲本是甜蜜而充满愿景的曲子被殷菱臻弹出了不少愁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殷菱臻的身上藏了极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大概就如自己的秘密那般,会让她难以承受。

    或是受琴声感染,张纪蒹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眼角。然眼角并没有什么东西。

    “纪蒹……哥哥?”琴声悄然而断,殷菱臻在发现张纪蒹到来的那一刻,几乎是立刻起身、趋步上前。她抓住张纪蒹冰凉的手指,双手合十将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温柔之中——想要温暖它。

    张纪蒹缓缓张开眼睛,在看到近在咫尺的殷菱臻时下意识的退缩。手从对方手掌中解放出来,牵扯之间,她隐约看见殷菱臻手腕上包裹的白纱——她受伤了?

    “你……怕我?”殷菱臻却因她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被温柔掩盖的阴冷溢了出来,“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张纪蒹动了动唇,垂下头无力地摇晃了几下:“我……不是一个正常人。”

    殷菱臻却笑了出来,以为她说得是身体之疾。只见她双手拖起那垂丧的头颅,柔声说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殷菱臻表现的太过深情,就仿佛两人是挚爱一般。可是这深情来得太过突兀,怎么能让人轻信?张纪蒹讨厌这样被掌控的情状,可是她又不敢轻易抗拒。视线被莫名溢出的泪水遮挡,张纪蒹鼻子一酸,道:“公主日后怕是只会后悔今日的承诺,恨不得杀了臣。”

    “予杀你做什么?”不明白张纪蒹这话中含义,殷菱臻轻轻蹙眉。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白”并没能虏获对方的心,安慰道:“你且宽心,你死了……谁来给予做驸马?”

    “想做驸马的人很多。”张纪蒹摇头,“你为何偏要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