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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渡若十八

    大约是这番话令人太过柔软安心。

    这一夜,陆宜祯难得地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好觉。

    翌日起身,隋意的烧也退了。

    两人拾掇好,向贺娘子夫妇辞行。

    天光曈昽,晓雾薄风。雄鸡打鸣的声音从村子东头传到西头。

    陆宜祯与隋意先是到附近的鱼塘镇雇了辆马车,这才不紧不慢地驶回京。

    午时过后,刚一进城,便听说,段业贪污案已经平反了。

    恢复官身的段业在出狱之后,就入宫向官家告老请辞,现如今,恐怕已经得了恩准、从宫里头出来了。

    陆小姑娘不由得想道:段宰执一走,朝堂里的旧派也就没有了主心骨,看来这场争斗到最后,还是新派更胜一筹。

    回到榆林巷。

    方下马车,陆夫人便闻讯赶过来,抱着她好生地哭了一通;陆琮把隋意请到偏厅去,又好生地道了一番谢。

    没过多久,隔壁的隋老太太也领着靖国公登门了,是来道歉的。

    傍晚时刻,徐宛音又带着段毓儿的问候前来拜访看望。

    一直到用过晚膳,陆府里头才彻底清净下来。

    一家人围在圆桌边,说了很久的话。

    将近戌时,陆宜祯才被放归了屋中歇息。

    今夜的月色十分恬淡。

    梆子敲过二更,陆小姑娘也打了个哈欠,自己熄了烛火、躺上床榻。

    柔滑的布料上沾满了她最熟悉的熏香味道,耳畔也是静悄悄地,可小姑娘不知为何,闭眼闭了许久,也没能睡着。

    一会儿,脑子里浮现出那晚在显敬寺里、几个歹徒凶狠的脸;一会儿,又想起昨夜隋小世子的温暖怀抱。

    她今晚该不会做噩梦罢?

    ……要是,要是隋意在这儿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她就狠狠地收敛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以前没有他在的时候,她也能够睡得很安稳;可为什么只过了一日,她就变了?

    陆小姑娘蒙着被子,滚了一圈。

    她逼迫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赶快入眠,但越是这样,脑袋好像就越发清醒,到最后,丁点的困意也消散无踪了。

    庭院中的树木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

    昏幽里,陆宜祯披着锦被坐了起来;坐了少时,又披上外裳站起身。

    实在是睡不下了。

    陆小姑娘长叹一口气,伸出脚尖、趿拉着绣鞋,往门口走去。

    “嘎吱”。

    她打开了门。

    还没提脚跨出去,身上忽地被一片阴影覆盖,她心跳一促、就要张嘴出声,却在看见那人的脸的下一瞬,生生把惊呼咽回了肚子里。

    是隋意。

    他穿了一身狐裘、长身玉立,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

    在见到开门的小姑娘时,他的眼中也掠过了几丝惊愕,但很快就望着她笑出来。桃花眼弯弯地、唇角梨涡浅浅地,让人吃酒似的醺醉。

    陆宜祯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站在这里?站多久了?”

    “我有些睡不着,没站多久。”

    陆小姑娘不大相信,抄起他的手、碰了碰,立即被冰得“嘶”了一声。

    生气地压低声音:“这还不久?都冻成冰块儿了!”

    隋意想把手抽回去,没成功,只能温声道:“真的没有多久,手是翻墙时、被墙冰的。”

    陆宜祯鼓着腮,用力把他拖进了房中,关上门后,又从被窝里捞出来一个热乎汤婆子、塞进了他的掌心。

    手背暖不到,小姑娘便用自己热烘烘的手心替他捂着。

    可饶是这么做,她秀气的眉头依旧蹙着、显然还没消气。

    “你的烧才退,就又乱来,万一再生病了、要怎么办?”

    “我知错了,祯儿妹妹。”

    隋意顿了顿。

    “但见不到祯儿妹妹,我的心里实在很不安,能在你门口守着也是好的。”

    听了这一句话,陆宜祯根本没办法和他生气。

    心头酸酸胀胀地,同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

    “我也,我也想见你的。”

    陆小姑娘不太好意思地说完,又抬头叮嘱他:“反正,你以后如果想要见我,就直接进屋里头来,不要傻站在外面受冻。”

    她简直难以想象,假如她今晚没有辗转反侧、起身出门,他又会站多久才回去呢?

    “若是我时时刻刻都想见祯儿妹妹呢?”

    陆宜祯正难受着,突闻他这么一问,愣了愣,一时给不出回答。

    隋意也没要她说话,将汤婆子送到她掌心里,抬手拢她入怀,悠悠叹息道:“还是要早些把你娶回家才好。”

    陆小姑娘静了静,空出一只手、环住他。

    答案她早在昨夜就告诉他了。

    她愿意嫁给他的。

    “那今夜……”

    隋意垂首吻了吻小姑娘的耳尖。

    “可不可以让我陪着祯儿妹妹睡?”

    潮热的气息拂得人脊骨酥麻,心尖亦是被震得又酸又痒。

    ——她完全拒绝不了。

    直到把人领上榻后,小姑娘的脑子还处于半懵的状态。

    隋意见她呆呆地,笑了笑,也并不出声提醒,自己除了狐裘、外袍,又轻缓地替她除下外裳。

    “夜已深,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