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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第 20 章

    “哟,他来得真是比曹操还快。”林点星坏笑。

    赵乐莹斜了他一眼:“确定不是跟你串通好的?怎么你一说他便来了?”

    “我同他满共才说几次话,跟他串通得着么,”林点星轻嗤一声,起身伸了伸懒腰,“看样子今日这酒是喝不成了,我先回去,不妨碍你招待贵客。”

    “不留下用个午膳?”赵乐莹扬眉。

    林点星目露嫌弃:“得了吧,我都同他一起吃三天午膳了,我不嫌烦估计他都要烦了,告辞告辞,我从后门走。”

    说着话便扭头出去了,赵乐莹看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立刻躬着身子亲自去送客。等到林点星离了府,她才叫人去请傅长明去正厅就座,自己则回屋换了身衣裳,重新梳洗后才往正厅去。

    正是清晨,空气清新,正厅前的园子里秋意明媚。

    赵乐莹缓步走在青石板铺的路上,还未等走到正厅门口,便远远看到十余个军士守在阶下,气场不所谓不足。

    这般大张旗鼓,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送礼来了。赵乐莹勾起唇角,笑意盈盈地往厅里走:“多年未见,卓荦给叔伯请安了。”

    厅里正欣赏墙上字画的男子,闻声回头看向她,见她屈膝要行礼,当即虚扶一把:“殿下是大沣的长公主,微臣怎能受得起这礼。”

    “叔伯说笑了,这屋里哪有什么长公主,只有侄女和叔伯。”赵乐莹乖顺地朝他笑笑,看清他的脸时怔愣一分。

    太久没见,如今乍一看这张脸……有点眼熟啊。

    “殿下这样盯着微臣看,可是觉得微臣老了?”傅长明玩笑。

    赵乐莹回神,不动声色地笑:“叔伯说笑了,这么多年了,您可是半点都没老,卓荦只是太过思念您,这才有些走神。”

    话是这样说,可看着他鬓边白发和眉间川纹,心里还是颇为感慨。

    她与这位镇南王上次见面,还是十二年前,那时的他虽也将近四十,可意气风发潇洒从容,全然看不出年纪,没想到这才十来年未见,他便像老了二十岁,虽然还是高大魁梧,却少了几分潇洒。

    “记得先皇在时,叔伯便一直唤我名讳,怎么如今却生分了?”她噙着笑,语气颇为愧疚,“卓荦这几日一直闷在府中,还不知叔伯已经来京,若是知晓,怎么也该卓荦去拜访叔伯。”

    “你既叫我一声叔伯,便是自家人,自家人谁拜访谁,又有什么关系。”傅长明顺势应下了这声叔伯。

    赵乐莹极为乖巧,像极了多年未见家人的小辈:“叔伯说得是,是卓荦太拘礼了,叔伯来得这样早,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有,”傅长明含笑看着她,“早就听说长公主府有全大沣最好的厨子,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能吃完饭再来。”

    赵乐莹笑了起来:“那就真要请叔伯尝尝了。”

    话音刚落,一旁候着的怜春便出门了,赵乐莹与傅长明说着话,两人一同到桌前坐下,一边喝茶闲聊,一边等着下人送膳食来。

    “太后寿辰还有几个月才到,叔伯这次怎提前这么多来京?”赵乐莹抿了口清茶,不经意般问。

    傅长明笑了笑:“提前这么久来,一则是为了治治身上的顽疾,二则是来跟皇上请罪。”

    “请罪?”赵乐莹抬眸。

    傅长明微微颔首:“南疆今年多涝,收成不大好,我特意早些来,想求皇上免一年的征粮。”

    赵乐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渐渐便猜到了他大张旗鼓送礼的原因,心里骂了一声老狐狸,噙着笑点了点头,直接转移了话题:“还记得上次见面时,卓荦才五岁,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傅长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卓荦还记得?”

    “自然记得,”赵乐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卓荦还记得叔伯走的那日,卓荦在街上还遇见您了,我的马车往北,您的马车往南,遇上了便隔着一条路说话,您还叫人去给我买了糖葫芦。”

    只是谁也没想到,下次竟在十二年后。

    傅长明似乎被勾起了回忆,眼底闪过一丝怅然:“那糖葫芦是砚山叫人买的……”

    傅砚山?赵乐莹微微一愣。

    傅长明回神,面对她的疑惑勉强笑了笑:“他当时也在马车里,见你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便趁咱们说话的功夫去买了,还叫下人给你送到马车上,说什么要用糖粘住你的嘴。”

    “……原来是这样。”赵乐莹心情颇为微妙。她虽在幼时见过傅长明几次,可这位傅家嫡子却是一次没见过,只听先皇夸了他不少,没想到那时竟遇见过,还有过这样的缘分。

    “你别看他那样说,其实心里不知多喜欢你,说你长得像个面团子,话却多得厉害,是他见过最热闹的丫头,”傅长明别开脸,半晌才笑了一声:“若他还在,定会把卓荦当成亲妹照顾。”

    “叔伯,节哀。”听他含笑提傅砚山,赵乐莹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傅长明叹了声气,一时间哭笑不得:“是叔伯失礼了。”他已多年未提傅长明,只是今日见到她,不知怎的便想起了。

    人生最苦,莫过于幼时丧母、新婚失夫、老年子散。赵乐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恰好早膳被送进来,她便亲自为他布了些饭菜。

    “叔伯尝尝,若是喜欢,我叫人每日里给叔伯送去。”

    傅长明已经掩下所有心思,又开始笑呵呵:“那岂不是麻烦,还是日后叔伯想吃,便亲自来吧,反正还有几个月,时间长着呢。”

    “也好,叔伯可千万要多来。”赵乐莹跟着客套。

    两个人说笑着用膳,不再提及傅砚山,二人便举手投足间又变成了长公主和镇南王。

    一顿饭宾主尽欢,下人们撤碗筷时,赵乐莹注意到傅长明多用了几杯清茶,便叫人去给他包两块茶饼。

    “这可如何使得?”傅长明推拒。

    赵乐莹劝道:“不过是侄女的一点心意,叔伯就收下吧。”

    “难为卓荦这片心,那叔伯就收下了,”傅长明道完谢,看着她端庄矜贵的模样,心中又生感慨,“卓荦如今真是长成大姑娘了,比起小时候不知懂事多少。”

    赵乐莹回神,习惯性地牵起笑容:“叔伯会这样说,大约是没听过我在京都的名声吧?”

    “那些都是市井的胡言乱语,何必放在心上,”傅长明摆摆手,“再说了,哪有只许男人好色、不许女人风流的道理,你如今这身份,就该好好享受才是。”

    正题来了。赵乐莹坐得直了些,笑盈盈地看着他:“叔伯不觉得我乱来便好。”

    “叔伯只想你们这些小辈高兴,别的都不重要,”傅长明说着话锋一转,“说起来,叔伯这次来,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

    “哦?什么礼物?”赵乐莹一脸好奇,仿佛第一次听说。

    傅长明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厅外侍卫,侍卫立刻颔首转身往外走去,他这才重新看向赵乐莹:“你别怪叔伯冒昧,叔伯多年没有进京了,这次来就怕自己哪儿有失礼之处,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来之前特意打听了京都权贵的喜好,省得孤身一人在京都被人为难。”

    他一个拥兵自重的异姓王,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人,说什么怕孤身一人被为难。他敢这样睁眼说瞎话,赵乐莹也敢附和:“不愧是叔伯,考虑当真周全。”

    “所以啊,顺便也打听了一下你,可你这儿什么都有,我也不知送什么好,便想着给你送个人来,日后叫他做侍卫做奴才,都随你。”

    傅长明说着,侍卫带着一个男子进来。

    赵乐莹抬头看过去,只见他身姿挺拔、模样俊美,肤色也白,年纪最多十七八岁,是她喜欢的模样。

    可惜眉眼间不是她喜欢的风流肆意,反而自有一种清冷和病弱。

    “叔伯是个男人,也不知该如何选男人,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带回去,过几日再给你送个新的来。”傅长明含笑道。

    赵乐莹回神,勾起唇角回答:“叔伯送的礼物,卓荦怎会不喜欢。”若是不收,只怕会没完没了。

    男子闻言,小心地看了她一眼,看清她的容貌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红着脸急匆匆低下了头,那点子清冷顿时减了许多。

    怜春见状,立刻带着男子安置去了。

    傅长明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赵乐莹客气地将他送到大门口,一直到他上了马车还在目送。

    马车里,傅长明笑呵呵地跟她招手,快要看不清人影时才放下车帘,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一旁伺候的军师与他闲聊:“这位长公主殿下,看来果然如传言一般放肆,明知是给她送男宠,也是说收就收了。”

    “也未必。”傅长明淡淡道。

    军师一顿:“王爷的意思是,她在藏拙?”

    “那就不知道了,”傅长明看向马车窗外热闹的市井,“她日子难过得紧,藏或不藏,都只是为了活着罢了。”

    军师沉默一瞬,缓缓叹了声气。

    长公主府门前,赵乐莹还噙着笑。

    “殿下,已经走远了。”老管家道。

    赵乐莹一瞬间收了笑,扭头往府里走。

    “他这次来,究竟为了什么?”老管家跟上去。

    赵乐莹头也不回:“没听到吗?南疆今年交了不了征粮,他提前来给皇上赔罪。”

    “……一方守将不肯交粮,已经是大忌,他不低调些就罢了,怎还敢大张旗鼓地给各家送礼?就不怕皇上疑心他要谋反吗?”老管家皱眉。

    赵乐莹斜了他一眼:“若是不来赔罪不送礼,那才真是要被疑心。”

    老管家愣了一下,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赵乐莹好心多解释一句:“越坦荡,才显得心里越没鬼。”

    老管家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纠结半天后,一抬头发现赵乐莹已经走远。

    见她步履匆匆,他赶紧问一句:“殿下去哪?!”

    “去看心上人。”赵乐莹懒洋洋道。

    老管家愣了愣:“殿下说的……是砚奴?”

    “除了他还有谁,”赵乐莹伸了伸懒腰,“南苑那个先安置,到底是镇南王送来的,不好太敷衍,就以上宾之礼相待。”

    老管家无言许久,好半天才意识到,砚奴似乎得偿所愿了。

    “……真叫他等着了。”他嘟囔一声,扭头便去给南苑的人安排小厮了。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秋日的太阳虽不烈,可晒上一会儿也是要热的,赵乐莹从府门走到主院偏房,鼻尖便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一进门便看到砚奴赤着上身,正趴在床上等小厮上药,宽阔的后背随呼吸起伏,劲瘦的腰塌下诱人的弧度,连两个腰窝都充斥着力量。她顿时勾起唇角,对小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厮了然,识趣地退了出去。

    赵乐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跟前,正要往手心倒药油,便听到他闷声道:“殿下,不可。”

    赵乐莹顿了一下,惊讶:“你怎知是本宫?”

    “卑职听到了脚步声。”砚奴说着,扭头看向她。

    既然被发现了,赵乐莹索性坦荡起来,搓了药油之后直接扣上了他的腰。柔软的小手混着油又搓又按,砚奴抿起薄唇,后背的肌肉逐渐绷紧,变得沟壑分明。

    “放松。”赵乐莹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发出啪的一声。

    砚奴双手顿时攥拳,好半天才哑声开口:“殿下不可。”

    “都这样了还不可呢?”赵乐莹勾唇,“你今日就是叫破喉咙都没用了。”

    砚奴沉默片刻,无言地看向她。

    赵乐莹笑得眉眼弯弯,颇有些没心没肺,砚奴无奈,只得强迫自己放松,尽力忽略身上作乱的小手。

    赵乐莹按了一会儿,等药油揉开之后便没了耐性,于是将手收了回来,拿了热盐袋盖在了他的腰上。

    砚奴的唇还抿着,一只手艰难拿了张锦帕递给她:“殿下,擦手。”

    赵乐莹扫了他一眼,接过手帕擦了擦掌心,正要扔了,他便又朝她伸了手,赵乐莹索性将锦帕还给他。

    “殿下出去歇歇吧。”他哑声道。

    赵乐莹不悦:“你竟然赶本宫走?”

    “卑职怕殿下累。”砚奴眸色沉沉。

    赵乐莹横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挽留的意思,当即轻哼一声扭头就走了。

    砚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这才将她用过的手帕仔细叠好藏进怀中,又掏出另一张手帕,慢慢将攥紧的双手伸入薄被。

    许久之后,他闷哼一声,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擦了手,身子逐渐平静,他缓缓闭上眼睛,掩盖了眼底的自我厌弃。

    赵乐莹在外间一个人待着,越待心里越气,于是又板着脸回到房中。砚奴正要将手中帕子扔了,听到脚步声后急促地藏进被子,这才没有被她看到。

    “你当真心悦本宫,而不是为了藏下你心上人,故意做了个障眼法?”赵乐莹扬声问。

    砚奴沉默一瞬:“不是。”

    “不是?可本宫怎么觉得就是,次次看见本宫都一副拘谨守礼的德行,分明还是将本宫当成殿下,哪有半分当成心上人的样子?”赵乐莹心气不顺。

    面对她的质问,砚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半天才说一句:“如此,方能长久。”

    “屁,”赵乐莹忍不住骂了句粗话,“如此只会叫本宫生气,怎可能长久。”

    砚奴眼神暗了下来,却没有反驳她的话。

    赵乐莹见状愈发不悦,竭力冷静之后才开口:“你可是后悔了?”

    砚奴眼眸微动。

    “本宫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你若是后悔了,”赵乐莹别开脸,“那就当本宫这几日的殷勤只是玩笑,咱们就此……”

    “没有后悔,”砚奴打断她的话,一向沉闷的脸上闪过一丝急切,“卑职从未后悔。”

    “那你说,为何对本宫不冷不热的。”赵乐莹抱臂。

    砚奴再次沉默。

    许久,在赵乐莹快失去耐心时,他沉默地从被子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锦帕。

    赵乐莹:“?”

    “卑职自制力不足,又不想亵渎殿下。”他解释。

    赵乐莹盯着锦帕,渐渐嗅到一股淡淡的檀腥,那是她曾在某个夜晚,闻到最多的味道……她的脸颊倏然红了。

    “……你我如今不同以往,有什么亵渎不亵渎的?”她强撑着道。

    砚奴沉默片刻:“是。”

    赵乐莹又飞快地看了锦帕一眼,脸颊愈发热了:“还留着做什么,不赶紧扔了。”

    “是。”砚奴应声,将东西扔了。

    赵乐莹不自在地背过身去,又怕他会多想,犹豫一瞬后开口:“日后若再想……直接同本宫说就是,没必要藏着掖着,本宫虽经的事少,可也知道这都是正常的,比你要强多了。”

    “……是。”

    赵乐莹再无旁的可说,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最后还是砚奴主动开口:“听小厮说,殿下今日接见了贵客。”

    赵乐莹顿时松了口气,自在地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嗯,镇南王来府上做客,本宫招待了一下。”

    “镇南王?”砚奴顿时皱起眉头,脑海仿佛有什么要冲出来,疼了一瞬后又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是那个傅砚山的爹?”

    “我发现你好像很在意傅砚山,”赵乐莹垂眸看他,看了半天后扬眉,“还真别说,你这模样,生得同他有三分相似,不过五官要比他更精巧些,少了点粗糙。”

    砚奴没有在意她的评价,反而蹙着眉头:“……镇南王不在南疆,跑到京都来做什么了?即便要参加太后寿宴,也太早了些。”

    “今年交不上征粮,来向皇上赔罪。”赵乐莹简单解释。

    砚奴斟酌片刻,颔首:“他今日来拜访殿下,可是带了重礼来的?”

    赵乐莹顿了一下,失笑:“你如何知道?”

    “猜的,”砚奴认真道,“一方大将不交征粮,谁看都是要造反,可他偏偏进京来了,还偏偏行事毫不遮掩,全然不像要囤粮起兵的反贼,这般坦荡,皇上反倒会减少疑心……卑职说得不对?”

    他说到一半时,才发现赵乐莹正含笑看着自己,一时间突然羞窘。

    “本宫只是在想,若砚奴生在世家贵族,将来的成就怕是不比镇南王差。”赵乐莹笑道。

    砚奴垂眸:“殿下谬赞。”

    “……就我们两人,别太拘着了。”赵乐莹这句话都说累了。

    “是。”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拘着,赵乐莹知道此事不是一日能成的,索性也没有再逼他,而是继续说镇南王:“他确实深藏不露,皇上即便怀疑他,怕也是找不出证据,这次的征粮十有八九是要被他昧下了。”

    “他此举定会得罪皇上,殿下收他的礼,可是会被连累?”砚奴蹙着眉头。

    赵乐莹嗤了一声:“放心,不会,收礼的又不止本宫,更何况本宫只是收了个人,其他人收的却是实打实的金银财帛,较起真只有他们倒霉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