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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悠悠生死别经年(上)

    黄昏时分,复又下起雪珠来。纷纷扬扬搓棉扯絮般从昏黄的空中飘落。风散玉尘,六出飞花,不一会便以皑皑之色覆盖了茫茫大地。江雨霏盘膝坐在暖阁的矮板榻上,斜倚着身子,霁颜浅笑,看着底下的丫头们欢声玩闹摆弄着七巧板、九连环这些闺阁游戏。江嬷嬷指使几个媳妇捧盒,端菜,摆饭。桔梗和碧纱争抢着埋在镂花三足掐丝珐琅火盆灰烬内的地瓜。杜若素手纤纤剥出一个囫囵蜜柑,顺手将橘皮投入火盆中。屋内顿时幽香满溢。

    雨霏笑道:“你们两个贪吃鬼,还不先替我献一个给江妈妈,难为她忙里忙外地张罗,倒纵着你们,尽知道偷懒。”

    江嬷嬷因笑道:“郡主娘娘取笑老奴了,我哪当的起啊。只盼着殿下和郡马爷夫妻和顺,早生贵子。我这把老骨头还想服侍小世子几年呢!”说罢,转身向窗外问道:“翠微去请郡马爷,怎的还不回来?别是迷了路吧,倒叫几个人去找找看。”

    半晌,方见一个身着天青地湖色竹叶纹提花褙子,翡翠百裥裙的丫鬟掀帘而入,面色凝重回道:“禀郡主,奴婢方才去听雨楼传话,邀郡马爷前来与您共膳。可那里的嬷嬷着实可恶,硬拦着奴婢不让进去,又不给传话。奴婢无法,只好先回来了。”

    雨霏抚着小指上玳瑁嵌粉碧玺点翠缠枝葵花护甲,漫不经心道:“袁妈妈呢,怎地不去找她通传?”

    翠微因答道:“奴婢打听过了,袁妈妈自请为先夫人守墓三年,侯爷已经同意了。这会子怕是早已启程。”

    江嬷嬷不解道:“昨个还是好好的,怎么偏偏今儿出了岔子?是不是你给的打赏不够,他们才如此轻慢?”

    翠微正色回道:“郡主最了解翠微了,奴婢怎会如此糊涂!这回可是给了两个金裸子呢!”

    雨霏冷笑道:“那就再去,不过这次不只你一个人,让江妈妈多带些人手陪着一道儿去。若再敢阻拦,你们就直闯了进去。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两个老刁奴!”

    江嬷嬷微微皱了皱眉,好似想起了些什么。使了个脸色,杜若,桔梗便带着众人退下,只在屋外守着。江嬷嬷这才露出了气愤难平的神色,轻声骂道:“好毒的计量,尽生出这样的歪念头,简直是该死!”

    雨霏疑惑不解,侧身问道:“妈妈怎么说这话,难道是有人想害咱们不成?”

    江嬷嬷叹了口气,因道:“郡主年轻,又是刚成亲。难怪不晓得这四五门子的歪歪事儿。也怪老奴不好,没及早防范,倒叫人钻了空子。本来按照规矩,郡马爷是不能与郡主同住的,郡主若是不宣召,就不能共枕席。这其中传话的就是咱们这些教养嬷嬷和奶娘保姆。可这传与不传,其中的学问就大了。若是遇着有心人作梗,怕是一年半载都见不着面呢。又不能去闹去催,否则会被人议论不知廉耻,轻浮不自重这类难听的话儿。长此以往,郡主与郡马爷难免会生了隔阂。今上的长乐公主,还是正宫皇后嫡出的呢,还不是一样受保姆虐待,郁郁而终。据说她一共见驸马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呢。不知是什么人,如此毒辣,竟想这样辖制咱们。”

    雨霏初听此言涉及闺帏秘事,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低头想了半日,方正色冷笑道:“还会有谁,还不是今日吃了亏的肖姨娘。倒亏得她费心,真是无所不用其及,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使得出来。还真是一箭双雕呢,倒教我不得不佩服一二。”

    江嬷嬷急得跺脚道:“我的郡主娘娘哎,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些赌气的话!难道就束手任人欺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