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陆老将军好歹曾是我大夏忠英，边境功臣，我等都是他剑翼背后守护过的臣民。即使他的案子不冤，身为大夏臣民，也不应转头忘义，凉了一代大臣骨。”

    “在小落心里，卓大夫您虽文弱为一介药石大夫，却是比边境上，当时跟过陆老将军的不少将士，更有风骨气节！”

    小落眼眶红红的，目光坚定。“卓大夫，日后我们老将军出狱了，我们小姐定会好好报答您！”

    小姐不便出府，倒是她常往大狱那头跑。

    自然也是知道，卓千帆去狱中做了狱医，因对陆老爷子的照顾，遭到了大狱的共事不少腹诽和排挤。不以人在高处而卑躬，不以人在低谷而落井下石。

    “是我该报答她才是。”

    卓千帆微微一声低笑，叹息，清润的目光穿越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车马，仿佛回到了四年之前的那场卓家药庄大火。

    烧杀抢虐的土匪被那带着士兵的少女悉数斩于刀下，染血的脸颊为她添上一股少年英气，他终于不用成为卓家最后一道刀口下的亡魂。

    “我爹不该医那个悍匪女儿的，不该医的！明明是救了她的命，他爹却说毁了她的脸，要我全家的命来祭！”

    “凭什么，凭什么啊！”

    那时的他歇斯底里，仿佛是冲着陆青禾嘶吼，又仿佛是冲着老天爷。

    “哪有那么多的凭什么……世道本就不公。”

    那个少女蹲下来，把刀扔进火里，只用那双钝钝的，淬着麻木却充满某种力量的眼睛看着他。“你爹不过是救了他身为大夫要救的人。你未来若是一位大夫，会因为那人背后的权势而去判断是否要医，如何医治吗？”

    “大小伙子，可别哭了。”那女孩儿站起来，解下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递给他。“离开这里，活下去。”

    那少女背后的亲兵拦她，“小姐，这可是陆老将军偷偷塞给你的用度，他转眼就要离京了，看顾不了你……”

    “没事啦，我饿习惯了。我乖乖的，姨娘她们不会过多为难我的。”

    “我家人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时候他自暴自弃地咆哮。

    “我怎么知道，”那少女挠挠头，“我全家打小也死了，但我还是活着……意义这东西，你得活着，留着以后慢慢找。”

    然后那个少女带着几个亲兵自月下离去，从她们零星的对话里，卓千帆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少女的身份：

    陆青禾。

    陆大将军府捡回的、不受宠的孤女。

    ……

    ……

    城西，一处高门大院的宅子内，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内殿灵堂。

    青香寥寥。

    坐在内殿之中的男子已过中年，一身华贵的灰衫不怒自威，正在弯身祭拜列祖列宗。

    “事办得怎么样了？”他问。

    “回太尉的话，已经办好了，您放心。那老东西数月来的饮食已被动了手脚，前几日病发，狱中太医束手无策，唯有封针续命，但，约莫活不过这几日了。”

    “好，”那沐浴焚香的男子神情未变，说出来的话却森寒无比，令人不寒而栗：

    “抓紧，那北边的将士已经班师回朝，务必要在皇命大赦的诏书下达之前，了断他的性命。”

    “诺。”那鬼鬼祟祟的男子连连领命。

    “嗯，看仔细点儿，可别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