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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十六 生怨(中)

    第二日一早去塾堂,没什么大事。

    林信不知道和陆琮说了什么,两人像是和好了,今天一起来上学,神色如常,和以前差不多;而林惠看见,也不说什么,由得他们去,只吩咐林墨一个,离陆琮远点。

    倒是午后,今日不学礼乐,而是那策问一门。

    教习众人策问的先生姓孟名星文,听闻是孟兰因之堂亲一脉,也是他的一名入室弟子;因要作对答,便还有个季思明相陪。

    这位孟先生和那一位孟先生,却是不一样,很是放浪形骸,头发花白,胡子拉渣,全不打整梳理,显得一旁的季思明更是古板严肃。

    别的人也还好,如季朝云又或者林信,看到这位先生都作皱眉;林墨却觉得不错,若人随便成这样,还能得孟兰因青眼收为弟子,一修仙道,那说明他林六郎也还有点希望,不用太早因懒放弃前途。

    孟星文那说话,和他之形貌一般,也是一样的不循规蹈矩。他坐在上头把大家都看了一遍,跟没睡醒似地,竟挠了挠头,茫然问季思明:“敬德,咱们今天是来说什么的?”

    敬德是季思明之表字,二人相识也久,故而孟星文也唤得亲密随意;季思明无奈,咳了一声,道:“星文,孟府主叫你来策问诸事,一试众人方略。”

    孟星文再看了一眼众人,那表情震惊:“就这群小兔崽……就他们?策问?方略?”

    又长叹:“我就晓得,我师尊找我就没好事,我看他老人家,就是想为难我孟某人!”

    他看着离他最近的林墨,觉得这小鬼一脸狡猾,便无奈问道:“小鬼,你认得几个字啊?”

    林墨没作答,却是“噗嗤”一声笑了;结果季朝云和林信都瞪他,林惠竟也对他摇头,忙把头别过去对住滟十一憋笑;邾琳琅在背后看见,脸色立刻变了。

    季思明都有点怒了:“孟星文!”

    孟星文道:“好好好,我问,我问!”

    他看了一圈,竟也不像季思明,先点名问过众人谁是谁,却也没有那孟兰因的本事,一看便知谁是谁。

    又见此间也就邾伯尧、季平风和陆怀瑛几个年纪大些,他便先指向邾伯尧:“那个坐在后头,老低着头的——”

    季思明咬牙,与他道:“邾伯尧。”

    孟星文忙道:“就你了邾伯尧!你说说,什么是策问?”

    闻言,邾伯尧那面上竟也无奈。他闷声道:“梁先生,所谓策问,说经义、论时事、谈道法,为问为试,要我们解答,一作方略。”

    孟星文又问大家:“哦?那你们都知道什么是策问,对不对?”

    众人不管是真的懂还是假的懂,此刻都使劲点头。于是孟星文对季思明抱怨:“你看看!他们说都懂啊!那我还教个什么劲儿?我累得慌!”

    季思明真露出了一脸怒容,孟星文便只得又看向陆怀瑛。

    那陆怀瑛先笑道:“梁先生,我是陆怀瑛。”

    孟星文心道随便你谁,但听他说姓陆,观其形容,大概猜到他来自虞城陆氏,啧,这陆氏的人呐……便又随口问道:“陆怀瑛,依你所见,人间有八座仙府,你们那父母长辈,自禁辖八座仙都,诸般事务,有轻有重,此间为重者为何?”

    陆怀瑛答:“为众生,为社,为祀,为戎。”

    天予八仙府权柄,护一切众生,一片疆土,诸般信仰,抵御敌辱,不受侵害。

    孟星文听见,坐得略端正了些,又问他:“一切众生,以百千万记,你虞城陆氏仙府高高在上,又有几人?于他们来说,如在九重天,如何一一相护?”

    陆怀瑛道:“确实,我们陆氏仙府尊贵,对所辖众生来说似是有些面目模糊;但虞城下设数十县乡有余,虞城内也不独我陆氏一家仙府。我们陆氏以众仙门英才为令使,正如一方之父之母;他们上不负天,下不负民,行的正是掌治众生,显善劝义之事。”

    又笑道:“不过,据我所见,一乡也大,诸事繁杂;若能在县乡之下,五里也好,十里也罢,再设亭所亭吏,用以禁罚奸恶,理讼平贼,恤其中时务……就更好了。”

    陆怀瑛这所思所答,皆有文理,从容自若,别说认真的季朝云,就连林墨都认真听住了;唯有那陆琮虽不做声,却面有嘲笑之色。

    孟星文看在眼内,便指着陆琮问:“你!那个谁……你笑什么?你谁啊?你来说说你们家那轻重之事!你们家那道法所求!”

    陆琮没料到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前面还有个陆怀瑛先答了,答不好就坏事丢人,一时间又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便慌了神:“我、我——”

    “我”了两声,都没说出半句话来;别人憋笑也就算了,林墨对着滟十一是挤眉弄眼,而林惠更为厉害,温柔莞尔,似无嘲讽,却越见嘲讽。

    孟星文倒没看林墨,却是看见了林惠在笑,转而问她:“你又是哪一个?”

    林惠泰然道:“梁先生,我自安宁来,我叫林惠。”

    来自安宁一城,又姓那林字,孟星文也便知她是安宁林氏仙府来人。

    世人皆尊安宁林氏为诸仙门之首,又道林氏子弟那天资高卓,孟星文便问她:“那你说说?”

    林惠想了想,道:“我安宁林氏是轻,天下苍生是重。”

    那林信听了,忍不住看她,而季平风与陆怀瑛也皆看了过去。只见林惠又开口道:“安宁林氏中所求,与我之所求,也从来明白。”

    她形容如此秀气端丽,说话却爽直,孟星文觉得有意思,便笑问她:“哦?那你说说看?”

    林惠敛容道:“作道法,一信慈悲论;施爱悯,以此护众生。”

    这句说话令林墨想了一想,默默记在了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