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师徒相处久了，所以脾性总会有些相向，瞧见顾希文和黎约自席上悄悄溜了后，延华随后便也随便寻个借口离开了太华殿，想去华山之巅望望风景，图个耳根子清净。

    只是他来到此地后，却发现有一人早已站在此处，捏了个细长柳叶放在唇间，可吹出的声音却极其难听。延华见到此熟人后，不由得一笑，走过去问道：“你这人不是早就红尘外逍遥去了么，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

    一袭深蓝衣袍的白尹转过身，满脸惆怅地瞧了瞧手中柳叶，后来也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音律方面的天分，便索性把那柳叶丢了，甩甩手对延华道：“还说我呢，你不是也早就归隐了么，为何还来这里凑热闹？还把那天煞星带出来了，当真不怕出事？”

    延华抹了抹衣袍，挑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潇洒道：“那些恩恩怨怨都是他前世的因果了，还提它作甚么？我倒是很少放在心上了，只当他是我徒弟。”

    白尹听闻此言，却是意味不明地笑笑，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这有何可怀疑的？”延华反问，只是顿了片刻后，又倾身向前试探地问道：“不过……我倒确实有一事想问你，你可知……顾希文曾经与一只灵狐结下过一些缘分？”

    “我就知你会问到此事。”白尹笑道：“他与那灵狐何止是一些缘份，那缘分便是过了忘川河也斩不断的。”

    “你怎知我会问到此事？”延华一头雾水地问道，“莫非你已去瞧过我那徒弟了？”

    白尹点点头，道：“我还算是与那灵狐单独地叙了叙旧，可惜那小狐狸一直对我有怨恨，时至今日也不愿搭理我。”

    “对你怨恨？”延华问道：“只因你当年那一剑？”

    “不止。”白尹摸了摸下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可知，你那徒弟在我一剑刺下后本该魂飞魄散就此消失于世的，可那灵狐眼巴巴跑来找我，求我容许他往生，我被那灵狐缠得烦了，便说他若是能将四散的魂魄拼完整，我便答应他。你猜怎着？那狐狸倒真执着，独自跑到忘川河边折了九万多只引魂灯，硬生生把早已四散碎裂的魂魄拼完了，而后他抱着一堆引魂灯又来求我。我呢，瞧着他够可怜的，便应允了。”

    “之后……之后你就把转生的天煞星带到我这儿来了？可你当时怎没跟我说还有这回事？”延华问道。

    “这事另有隐情。”白尹道：“那狐狸还未等瞧见天煞星的转生，便被仙府的人羁押走了，我本以为他必定会与你那徒弟错过，便没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可谁能想到他现在竟还是这么快地寻到了此处，我不知他这一过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没有去问，当然就算我问了，他也必定不肯对我说。”

    延华皱了皱眉头，实则越听越糊涂，问道：“被仙府的人羁押走？这是为何？那狐狸怎还和仙府有联系？”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白尹抿抿嘴，继续道：“这狐狸的身世倒也坎坷，他当年……”

    白尹话说至此，忽然顿住，侧耳听闻几声人语，于是向延华笑道：“不巧不巧，看来只能是下次有机会再和你细讲了。”说罢寻了条小路转身走了。

    延华摇摇头，深知白尹独来独往的脾性，不去追究阻拦，只是思量着黎约的事情一时难以放下，连那几个剑阁子弟经过时恭敬地向他打招呼，他都仅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大约是被白尹念叨着的缘故，黎约猛地打了个喷嚏，顾希文没心没肺地哈哈笑话他，而后从树上摘了个果子，擦去灰土后举到黎约嘴边。

    刚才的饭席上，黎约只顾攥着顾希文的手，根本没吃任何东西，顾希文便一路拽些野果子给黎约吃。他偶尔倒也使坏，摘两个看起来并未成熟的果子递过去，黎约来者不拒地张口咬，结果常常被酸得红着眼圈儿后退两步。

    顾希文也不难为他，每到此时就立刻捧了甘甜的果子递过去，黎约再咬一口便没了脾气，在顾希文面前，他总是一哄就好。

    两人便如此在山间打打闹闹地行了半晌，黎约累了后便化为狐形，趴到顾希文的臂弯里耍赖，他的口中还一直叼着那捧草兔子，任顾希文怎么劝说都不肯丢下。

    顾希文无奈摇摇头，由着他去了，而后哼着个小调继续前行，只是对华山并不大熟悉的他穿过一条窄窄小路后又忽然顿住，只因面前出现个外圆内方的偌大平整场地，周围整齐地绕着十二根雕着盘龙，两人高的红木柱子，颇为壮观。

    顾希文目光掠过那十二根柱子场地角落的一块石头上望去，那石上潇潇洒洒地镌刻着三个字：论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