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延华听见顾希文的那声惨吼也吓得一哆嗦，刚坐直身子打算过去瞧瞧，就见顾希文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来，没大没小地提溜着他的衣襟慌张道：“咱家进贼了，进贼了。”

    延华使劲儿推了下顾希文的脑袋，斥道：“好好说话，怎么回事儿？”

    顾希文吞了下口水，扯着延华向外走，说道：“在我屋里，你快去抓他。”

    延华越听越迷糊，任由顾希文把他拽到隔壁，迈进门后果然瞧见个一身淡灰色衣袍的男子坐在榻沿儿上，正用力揉着自己的额头。延华何等阅历，眯眼睛瞧了那男子两眼便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七七八八，于是他唤了句：“黎约？”

    黎约转过头来，脸上表情既委屈又无辜，他昨日喝醉，昏昏沉沉睡下后没控制得住法力，一个不小心便现了人形，没想到会把顾希文吓成那等模样。

    此刻的顾希文怀里抱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木棍，惊诧望着和屋里那个“贼”对话的延华。延华被他盯得哭笑不得，抬脚踹了他一下。顾希文揉着腰忍痛，使劲儿剜了眼延华，但还不忘夸张地对他做口型：“愣着干嘛，抓他啊。”

    “抓什么抓。”延华指着黎约道：“你不认得他？他就是整天黏着你的那只狐狸。”

    顾希文听了这话后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了半天眼睛，而后放下棍子在自己胸前比量了一下那狐狸的大小，又瞅了瞅黎约，接着没好气儿地向延华道：“你骗小孩儿呢？怎么可能？”

    延华无奈道：“世间生灵那么多，有几个成妖成精的并不新鲜？况且他本来就是一只灵狐，有另外一副模样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你瞪我作甚？还不信？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我……这……这怎么……问？”顾希文支支吾吾说道，听得延华揪着他的后领向前一推，骂道：“臭小子你少扭扭捏捏的，快去。”

    顾希文便揉着脖子走到黎约面前，黎约却沉闷地低着个脑袋，死死盯着地上的砖缝。顾希文长吐出一口气，问道：“你……真的是那只白狐狸？”

    黎约耷拉着脑袋点点头，紧张兮兮地绞着手指头。顾希文瞧了瞧他的细微动作，忽地蹲子，仰脸去看黎约的表情，笑道：“好了，我信了。”

    话音刚落，黎约绞手指的动作猛然一停，他缓慢地抬眼去瞧顾希文，去瞧那张令他牵牵挂挂一直放不下的脸，黎约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而后开口道：“那你以后……可不可以叫我阿约？”

    这时顾希文第一次听到黎约说话，只觉得他怯生生的，也不知是在怕什么，顾希文抿了抿唇，重复道：“阿约？”

    “嗯。”黎约开心应道，笑得眼睛弯了起来，那表情的确是和小狐狸一模一样。

    延华倚门瞧着他的两个宝贝徒弟，犹犹豫豫想着他是否真的应该将黎约留下，若是留下，唤起顾希文的前尘便是大祸；若是不留，他也不忍看着这狐狸独自失望远去。延华幽幽叹出一口气，心里纠结得很。

    一段时日过后，延华心里这疙瘩才慢慢解开，因为黎约实在是没有半点儿过分的举动，这狐狸还是整日跟在顾希文身边，但也只是默默陪着，连人形都很少现出。延华便也慢慢放下对他的戒备，开始真真切切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看待，甚至惯着他比惯着顾希文还严重。

    比如盛夏的时候，顾希文窝在屋子里躲太阳，实在无聊了就摆弄起黎约，拿他的尾巴当毛笔写字，字写得不怎么样，黎约倒是被弄得满身墨汁。

    延华发现这事儿后，拧着顾希文的耳朵，把他揪得嗷嗷叫唤，又罚他去树上捉知了，不捉满一百个知了别想吃完饭。顾希文只得在大太阳下硬着头皮爬树捉知了。黎约就坐在树荫底下，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仰头看他，顾希文便挂在树枝上贱兮兮对他说道：“阿约，帮帮忙吧，我一个人捉不完啊。”

    这时延华正好从院里走过，听到顾希文的话后狠狠白了他一眼，而后对黎约道：“阿约，来这里喝绿豆水。”

    黎约闻言二话不说就撇下了顾希文，摇头晃脑向延华跑去，顾希文便冲着他大骂：“臭狐狸，你太不够义气了。”

    只是玩闹归玩闹，黎约却也是做任何事情都会想到顾希文的，那个被罚捉知了的家伙果真没吃上晚饭，黎约便悄悄叼来他事先藏好的半只鸡。顾希文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但没过多久就饿死鬼投胎似的大口咬着鸡肉。黎约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而后还不忘把茶壶叼到他面前。

    顾希文吃饱后，这一天的怨气才消了，跑到躺在院子外的草地上，懒洋洋地躺下看星星。黎约习惯性地坐在他肚皮上，有规律地摇着尾巴尖儿。

    延华透过开着的窗子看到了他的两个徒弟，他不自觉地笑笑，而后转回头摊开桌上的一封请帖读了起来。

    这请帖是他今日才收到的，来自华山剑阁，说是华山大少爷几日后便要成婚，请他赏脸凑凑热闹。延华读罢合上请帖，回忆着自己有多少年没去过华山了，这么一晃儿，云家的大公子都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