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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獬豸的夜


    獬豸笑了,笑的自己都觉得荒诞,他十几岁就随着饥荒队伍辗转整个河西走廊,没有人接纳,没有人怜惜,除了被杀就是杀人,除了被吃就是吃人,二十万流民都已经饿成皮包骨的时候,五王子出现了。

    五王子力排众议,将他们这些汉民接纳,建立了雕仇部。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背叛的理由,可他却选择了背叛。

    就算他们最后一次交谈,王子还想着红薯能够解救更多的人,獬豸打内心里尊敬这位异族的王子。

    “嫡庶有别,长幼有序,雕仇部太强大了,沙亭八部,其他七部每部三万户,雕仇部是其他七部总和。雕仇王迟早不甘心人下,大亭帝国又将分崩离析,陇右战火必定重燃,雕仇王太过好战,的确他有能力,我承认他也有见识,但是他所说的秦皇、汉武、唐宗、颂祖建立的大一统皇朝,是多么久远的事情,自唐末以来,五岳大陆群雄并起王朝更迭,已有上千年,从来没有谁真正统一过炎黄和华夏,即便短暂统一,带来的只不过更大的灾祸,北宋的“靖康之耻”大明朝的“德州三败”,你再看看百年前的颂祖北伐,最后的结局又是如何?一个“天国之乱”让整个江南烽烟四起,比之雍凉更加不堪,反倒是泷朝割据关中,起码保了五十年太平,雕仇王一心为天下太平,我看不出什么太平,这十年来,哪一年不打仗,关中十室九空,良田荒芜,百废待兴,他却为了他的梦想让雕仇部迁到延州,开垦植田,不错延州这几年确实是一派新的景象,但战事也从未间断,对河套用兵,对吕梁用兵,难道他看不出延州兵疲民弱嘛?族人们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为了他心中那份虚无缥缈的大一统的天下梦,还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

    “就为了这个?”天下大势明鸟不懂,在西域,为了一块绿洲,多少部落陨落,睁开眼就是战斗,这是她小时候的常态,沙亭的崛起,重新分配了牧场水源,西域无数部族整合成了沙亭八部,拧成一股绳穿过陇右走廊,占据关中,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怎么在獬豸眼中却是如此这般不堪?

    “二王子说了,只要杀死五王子,雕仇部就能迁入关中,我不想我的子孙还在延州扒土吃灰,在山里开渠凿石,既然大亭朝拥有关中,只要好好经营,以潼关、武关、萧关、大散关据守四方,休养生息百年,再学那秦皇汉祖兵出中原,便可执掌天下,何必只争朝夕,劳师累民。”

    “你一个小小铁勒护卫,居然想着做王子的军师,实在可笑。”明鸟掐灭心中对獬豸一丝的敬佩,在她心目中雕仇丹青才是真正的英雄、睥睨天下的英雄。

    “罢了,说的多了,过会二王子的人就要来了,让他们见到我居然被你们发现,还是很掉面子,动手吧,两年不见,不知道明鸟的动作是不是还是那么轻盈。”

    当日亭军在泗水遇伏,由于獬豸的指引,雕仇丹青所率的亲卫被精准打击,亲卫拼死护主撤离泗水,待到水中,水势急来,雕仇丹青落水后,大部分沙陀前后被截断,无法相互支应,死伤惨重,由于大部分沙陀已经渡过泗水,无路可去,基本被杀,少数未过河的后援,立即向后撤离,也基本被围歼。

    这是一场准备充分的围歼战,无论是泗水断流,诱使亭军渡河,还是设围,都准备精确,雕仇丹青因为落水早早退出战场,不过当他从第花那里知道战场的情形,也猜的差不多了,他们的行军路线固然只有他知道,但这次作战的意图,兖州方面一定早已知晓,十则围之,说的是攻城战,但要在平原围杀两千铁骑,没有十倍的步卒也是难以做到的,考虑到那一夜的情形,雕仇丹青估计兖州方面必定筹集了万人。

    河间诸侯大多以城堡为据点,根据先前情报分析,兖州牧代崔烈早已无法掌控整个兖州,预估他能手下的军力不过五千,尚且要驻守境内五六座城堡,兖州城内不过两千人,根本不可能短时间收拢各城兵卒打这样一场漂亮的围歼战,必定邀请了其他势力的兵卒,那么这些势力的到来,如果算起召集的时间,作战计划的制定和兵力进入作战区域守候,起码需要十天以上的时间。也就是说,亭皇批准雕仇丹青作战计划之后,差不多第二天,兖州就开始准备了。

    沙亭帝国虽然在长安称帝建国,但军事议题还是奉行部落时代的“托儿莫查”制度,也就是八大部落军事贵族的协调会,建国之后,改称为“大军司处”,为保密,雕仇丹青请旨,此次出兵只有雕仇部,作战计划仅仅透露给“小军司”也就是皇帝、作战部落和几位战功卓著的高司小范围讨论,这些高司绝对是亭皇心腹,亭国的肱骨之臣。唯一例外的就是已有监国权力的二王子,虽然还未立为太子,但亭皇对他已经培养多年,毕竟亭皇已经将近六旬。

    计划得到批准之后,雕仇丹青即刻返回延州驻地,并以秋季狩猎为名,通知境内州县即将有部队入境,并以此命令州县清除沿线狩猎场附近的平民,以免消息外泄,一般皇家秋狩,会有十万大军护卫,事先会派五千人去各地狩猎场检查,雕仇丹青就是借这个名义,率两千人突然渡过黄河,往河间穿插,渡过黄河到兖州也不过六七天,居然“完美”的跳进了包围圈。绝对不可能是敌人未卜先知,问题必定出在“小军司”。

    疑点必然是“二王子”,“二五相争”这几乎是亭国公开的谈资,而身居“监国”的二王子敢冒触犯亭皇逆鳞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甚至无法理解,但肯定有一点,雕仇丹青必须死,只有他死了,即便亭皇再震怒,二王子才可能全身而退,毕竟亭皇儿子虽多,这些年来战死、病死的也不少,现存的三王子是独臂,六王子的母妃身份太过卑微,八王子才六岁,能够争夺皇位的也就二王子和五王子了。

    “二王子好狠,王子何时跟他争过太子之位?他的监国之位还是王子上表奏请的,难道他就不顾及骨肉之情吗?”

    獬豸笑了笑:“汉人有句俗话叫做不争才是争,亭皇一向中意二王子,然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族人表示不争皇位,何意?不得不说,二王子虽然生在荒漠,却有一颗长安的心,知道以退为进,还好这两年二王子在长安呆久了,也晓得他只不过做个姿态,别人不知,难道你我还不知?二王子的志向是天下归亭,有这个志向的人居然说他不想做皇帝?谁信?也只有二王子宅心仁厚,被他骗了十年。只不过现在醒悟还不晚。”

    明鸟叹了口气,她似乎也相信獬豸说的话,雕仇丹青这些年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是说的简单点,都是为了子民好,军队好,一系列的军事政体也让沙亭从部落联盟快速步入王国甚至帝国,根本不像一个土生土长的沙亭人,起码明鸟自认自己和她认识的其他人全部加起来也绝对想不到这么多点子,而且还是一整套措施和制度。现在就算是雕仇部建国,也完全可以跟他父皇抗衡,这些顾忌,只怕二王子睡觉都做噩梦吧。

    不管雕仇丹青想做什么,明鸟都会去做,而现在她必须杀死这个叛徒,否则一旦让他告之二王子派来接应的人雕仇丹青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她抽出刀,轻轻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方才的蒙汗药,她大部分都偷偷吐掉了,划一道伤口,让自己身体更加警觉些,免得身体里存留了一丝一毫,影响到她,獬豸是高手,半点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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