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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菜园

    我家后院外的那个小菜园,现在成了铁炉庙村的集贸市场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摊位,吃喝穿戴用等一切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地摆满了整个市场。人行如织,熙熙攘攘,喊声、叫卖声交相呼应。

    我站在这里,心里茫然若失……

    四十多年前,这里多么安静啊!我少年时代的身影像一只山羊一样,在这里涉足而过。小菜园水渠边那棵茂盛的核桃树在哪里呢?那个慢慢悠悠、慈眉善目的孙老汉在哪里呢?流逝的岁月啊,你让我遐思无限……

    和孙老汉在菜园种菜,他老人家总是喊我憨憨娃。有时为了省事,干脆就直呼憨憨。比如,给菜畦上的萝卜间苗,我看着一窝苗中有两棵长得一样旺盛,就留下了它们,我希望能长出两个大大的萝卜来。他看见了就直呼:“憨憨,只能留一棵,留两棵苗,萝卜就长得小小的,不好卖。”再比如,他想和我聊天了,会说:“憨憨,你在北京真的见过毛主席?毛主席长得真的和画上的一样?”可怜的孙老汉,60岁的人了,都没去过延安城,一辈子蜗居在这个小山村。

    孙老汉呼来唤去地喊我憨憨,我并不生气,那是因为我干了一件憨憨事。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和孙老汉给菜地浇水,发现水的流速越来越慢,孙老汉怀疑水渠有豁口漏水,让我沿水渠查看查看,是什么地方有了豁口,快点去堵漏。于是我扛起锄头,顺着水渠往南窑沟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水渠在一棵茂盛的大树旁边有个豁口,清清的溪水哗哗啦啦从豁口拐了一个小弯儿,又流到南窑沟里了。我急忙举起锄头,从沟畔掏来几锄土,将豁口牢牢堵住,让溪水回归到水渠里。些许工夫,我喊向老汉:“水旺了吗?”他回应我:“旺极了,回来吧。”

    溪水回归了,我松了一口气,闲情逸致来了,抬起头向大树望去。

    这棵树,树干粗粗的,我好奇地丢下锄头,将大树抱在怀中。两只手除了大拇指外,其他四指刚刚交叉。高高的树冠上枝繁叶茂,片片叶子如翡翠。更让我好奇的是,翡翠间挂满了鸡蛋大小的绿色果实。

    我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树呢?不像桃树,也不像梨树,更不是杏树了。”因为这几种果树我是认识的。

    忽地,我想起在田间地头干活时,社员们曾对桃子、杏子和李子的议论:“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意思是桃子可以像吃饭一样往饱里吃,桃养人;杏不可多吃,吃多了对身体有伤害;李子吃多了的话,有可能丧命。这是警句,告诫人们在李子树下不可贪嘴。

    菜园的周围还有其他果树,如桃树、杏树,可是在这些树结的果子还没成熟的时候,村里的娃娃们便开始偷吃了。黄队长让我和孙老汉看着点果树,可我们哪能看得住啊!别说娃娃们偷吃了,就是村里的成年人,路过菜园顺手摘个青杏、涩桃往嘴里一扔,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难道这是李子树?果子挂得那么多,也没人来偷摘。要真是李子树,有那样的警句,谁还偷摘它呢。”我就这样推理,认定它可能是李子树。

    忽地,我又想起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想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我长这么大不记得吃过李子,即便是李子,吃一个也死不了人。于是我踮起脚尖往上一窜,摘下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张嘴就咬下去。

    哎呀,不咬不知道,这一咬啊,那个苦,那个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里面硬硬的核把我的牙硌了一番。

    “李子是这般滋味吗?要不是李子又会是什么呢?”

    我举着它,快速向孙老汉跑去,边跑边喊:“老汉儿!老汉儿!你看这是什么果子呀,又苦又涩难吃死了!”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掌当扇子,扇我嘴中没有散发出去的苦涩味儿。老汉接过去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啦!这到底是啥果子呀?”我说。

    他笑得更欢了,把手中的锄头往地下一杵,一只手扶着锄柄,一只手像母鸡啄米般点着我说:

    “你呀,你,你个憨憨!憨憨!你果真是个憨憨娃啊!”

    “我怎么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