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夏天。

    林小婉在食堂做完了晚饭，打包了两盒饭，就骑着自行车去接林小宝放学。

    这个夏天她在食堂推出的三合面凉面和豌豆凉粉深入工人们的喜欢，成了拖拉机厂工人们的首选，除此之外，每天中午她还要炒上一大锅大盘鸡给工人们吃，虽然说土豆多肉少，已经是难得的好菜。外厂的人都来买这个菜吃。

    她今天这么急，是因为林大军又不在家，他年后就被提成了运输队的队长，天天调度就行了，除非特殊任务绝不出远门，这次不在家还是因为现在运输任务太重了，车队的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赵家三月份就从L市搬走了，房子也交还给厂里，自己打的家具都带走了，据说赵怀德现在了不得，分的房子不小，足够他们一家住的。

    赵家搬走，让小婉觉得最不方便的，就是干妈不在身边，她心里老想得慌，还有她没地方打电话了，写信又太慢，跟哥哥们和小明哥联系都不那么频繁了，想干妈只能打公用电话。

    季语明是六月底离开的华国，带着小囡囡一起，准备先去苏联读个预科，再想办法去美国。季老将军这么安排，是因为他有个老部下现在是驻苏大使馆的参赞，小明带着妹妹过去，有个照应。在走之前，小明还专门来看了小婉。两个人傍晚去高中校园里散了一个小时步，季语明就走了。小婉也没留，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季语明的路可能是最难走的，但是是他自己选的，小婉就支持他。

    小婉从小学校园里把玩得跟个泥猴儿一样的弟弟提溜上了自行车大梁上，骑着自行车跟飞一样回了家，先给小宝兑了一盆晒得滚烫的水让他去洗澡，自己把带回来的晚饭摆在了桌子上，一盒炒面，一盒凉粉，想了想，又去厨房煎了两个蛋，从菜园子里摘了两个西红柿切成瓣凉拌了一下，盛了两碗早上就熬好的绿豆汤就叫小宝吃饭。

    小宝今天期末考试，感觉自己考得不错，洗完澡穿了个大裤衩就跟姐姐表功，却被姐姐无情地往嘴里塞进了一个蛋。

    小宝最大的优点就是，姐姐给什么就吃什么，绝对不挑嘴。

    小婉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说自己在食堂做饭太热了，没胃口，小宝就把剩下的菜饭都吃了，连西红柿汤都喝了，还催着姐姐洗个澡休息一会儿，他来刷碗。

    小婉随便冲了一下就上了楼，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对着桌子上的一沓书发呆。

    上个月方玫专门回了l市一趟，给她带来了这套数理化丛书。

    方玫说，现在一直在讨论要不要恢复高考，就是今年不恢复估计也快了，让小婉趁早准备起来。

    小婉笑，说自己不准备读大学，自己就喜欢当厨师，等回头允许做生意了，她就开个小饭馆啊。

    她的话可把方玫气坏了，说小婉，就算是当厨师，就不用学习了？进货定价核成本哪个不要知识？就算是开饭馆，难道她就只开小的？就不会越开越大吗？那里面的学问就更大了。就方玫接触的，国宴那些大厨们，连营养学都要懂，小婉你现在会啥？说得难听点不就是个野路子嘛。

    方玫话说的不好听，但是却都是金玉良言。不真的把小婉当妹妹说不出这样的话，林小婉自然知道，也不会记她的仇，倒是方玫，吼完就气哼哼地走了。小婉前几天给赵家打电话时，方玫还不理她。

    小婉现在就对着这套书发呆。方玫说的都没错，自己上辈子，吃了不少没文化的亏，又没个师傅没个传承，学习是有必要；但是人都是有惰性的，小婉穿过来后得到的都是赞扬声，在舒适圈里待得太久了，要让她跳出舒适圈，确实需要一点点勇气的。而且她这辈子也不想开那么大的饭店，小饭馆就挺好的。

    她想了好久都没得出答案，就给楚一宸写了一封信问他的意见，寄信人专门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在信里她还是说不要告诉林红旗。

    不是信不过林红旗，她很清楚哥哥会怎么说：“考大学？！能考啦！开什么饭馆，能学习就要好好学习！不光你学，我跟你楚哥哥也一起学，妹呀哥哥早就不想让你当厨子了，不说别的，这活太累人，冬天还好点，夏天你看看你每回做完饭热的。考个大学，哪怕是上个大专呢，出来也给安排工作，坐办公室那种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