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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感情真好,”“小德国佬”感叹,“我就不行,一想到要把我的钱给别人,我就……算了,要不然我还是别结婚的好。”

    入夜,迈克尔照例把昆尼西叫出来。战俘躺了一地,活像尸体。星期二,昆尼西不知为什么撞到了脑袋,流了一些血。军医看过,说不碍事,就是皮肉伤,给他裹了厚厚一层绷带。迈克尔怀疑昆尼西想要自杀,但又乐观地认定他不会。他还得活着回去见埃玛,那个和他一样金发的姑娘。昆尼西喜欢埃玛,迈克尔想起这事儿就不自在。昆尼西已经不再反抗挣扎,像只温顺的绵羊一样被他拴在树上。迈克尔有时候就这样拴着他,什么也不干,静静地坐着抽根烟,说两句话。他单方面说,因为昆尼西再也没理过他一个字眼。

    “你们也发薪水吧?”迈克尔自言自语,“我问过了,你们薪水没我的多。希特勒真是个小气鬼。”

    昆尼西垂着头,几缕金发露在绷带外面。“你的薪水寄给埃玛了吗?”迈克尔抽着烟,他也染上了吸烟的恶习,回美国之后一定得戒掉,不然玛丽会和他吵架。“我寄给我老婆一大半,自己留了一点。你也这么干吗?我看娶了老婆的男人都这么干。”

    月亮爬上天幕,月光像皎洁的河流。坐在明亮的月光下,迈克尔胸中的邪恶念头稍微隐退了一些,“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我打听过了,已经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俘虏被放回了家。你很晚才参军的吧?也许很快你也能回家了,假如你没啥劣迹的话,比如屠杀俘虏和平民什么的……”

    昆尼西似乎睡着了,他老是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迈克尔拿着点燃的香烟,思考如何开口。说“给你个工作机会”?这肯定不对。邀请?明显也不是。大学生是个稀罕的对象,昆尼西只要能被释放,应该不难找工作。让他在农场当个小会计实在太浪费了。迈克尔忽然想起,如果昆尼西来他的农场,那势必要带埃玛一起。可他只希望昆尼西一个人来。他没见过埃玛,但他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了敌意。迈克尔扔掉烟头,侧身拽过昆尼西,把手伸进他的胸口。衬衣暗袋里藏着那枚婚戒,迈克尔捏了捏戒指,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充满嫉妒之情。

    又过了一周,上面传来命令,这批俘虏要离开这里。他们会被像货物一样分拣,有的直接释放,有的要上法庭审判,根据审判结果坐牢或是枪毙。迈克尔听完命令后,茫然,紧张,又有一丝痛苦。再过几天,他就见不到昆尼西了,基本上就是永别。对那德国人来说是件好事,他终于可以逃脱美国佬的魔掌,不必整日生活在羞辱和惊恐中。那天晚上迈克尔特别粗暴,他肯定把昆尼西身上好几个地方抓出了伤痕。要怎么办?迈克尔坐在树下抽烟。撒旦在他心里洒下恶欲的种子,一转眼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昆尼西要离开他了……去另一种生活里。他会和埃玛重逢,重新工作,养一窝金头发的孩子。有一瞬间,迈克尔甚至想杀了昆尼西。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杀了他,他就会永远属于你——他拔出了枪,几分钟后颤抖着把枪塞了回去。不行,他不能这样做。他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上帝的垂怜,能令他早日摆脱恶魔的控制,重新做回那个正常的迈克尔?费恩斯。

    第14章-迈克尔最后一次见到昆尼西是个清

    迈克尔最后一次见到昆尼西是个清晨。夏天,欧洲的天空亮得很早。珍珠般的雾气在森林间飘荡,黄色的太阳斜斜地挂在天空的一边,像块融化的奶酪。德国俘虏们按照两人一组的顺序排列整齐,沉默而富有秩序。他们穿着破烂的田野灰军装,很多人没了帽子和头盔。昆尼西站在队伍的里侧,旁边是个方脸膛男人,看着像个木匠。迈克尔端着枪站在道路另一边,奥利弗说,“哈,解决了一个大包袱。”

    俘虏的队伍缓缓移动,很快,就像行军一样,德国佬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地沿着路向西方走去。直到昆尼西的背影消失,迈克尔才咕哝一句,“他们不会死吧?”

    “上帝才知道——国防军可能比党卫军好点儿,”奥利弗扶扶帽子,“总不至于全吊死吧,我猜。总得留些人重建那些漂亮的房子,你觉得呢?”

    “你说得对。”

    昨天夜里,迈克尔没干坏事。真的,他连干坏事的欲望都消失了。他的胃里像装了几大块沉重的石头,连晚饭都吃不下。昆尼西躺在树下,睁着眼睛。要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迈克尔甚至觉得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你得学会笑笑,”迈克尔说,“离开这里之后,人家给你登记的时候,可别瞪着眼睛不吭声啦。”

    他也不管昆尼西有没有听,听没听得懂,就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你要微笑——看看弗里德,就是那个小胖子,见了谁都笑,大家都挺喜欢他。那家伙准没事儿,过不了几天就能回家。我知道你是大学生……多笑笑,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