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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Chapter.009

    哈利很后悔。

    他原本在暗部基地里放了把火,打算趁村里的人都在忙着救火的空隙,绕过村口的守卫离开。筆趣庫

    他在厨房里留了只切掉尾巴和鼻子耳朵的半大小猪,套上他的衣服,火灭之后,所有人都会把小猪当成他——烧焦了的孩子的尸体,跟烧焦了的猪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他得以脱身,继续悲惨的间谍生涯。

    可正是因为时间充足有恃无恐,他路过热闹的日向族地的后墙时,想着翻墙进去,偷点大族密辛什么的,为这次任务的延期将功补过。

    哈利的算盘打得很好:主宾们都在前院和广场上吃宴席,库房和资料室无人看守,着火后大家忙着救火,更不会有空来后院瞎转,他进去溜达一圈,随便拿点东西,不用两分钟就能走,权当是多绕了点路。

    计划也确实是按照他所预料的实施了。他进了库房,在摆满东西的架子之间走马观花,最后锁定了放在最里的压箱底的一个卷轴。

    至于为什么挑中它,一来是因为它压箱底,丢了也不容易被注意到;二来它黑色的绢底上带了暗纹,即使落满了灰,也能看出珍贵的意味。

    ——一看就知道是大宝贝。

    哈利向来很相信自己挑东西的眼缘,也没打开细看,用缩小咒把卷轴缩到拇指大小,塞进袖子里就走。

    结果刚出门一拐弯,他看到旁边屋子的窗边,直直地杵着一个人,面朝着他的方向。

    哈利背后一凛,差点没能压住汹涌的敌意和杀心。

    他的行事准则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但如果干坏事被当场抓包,他也不会冒险。

    他刚当上间谍的第一个任务,就因为心软放过了一个目击者,不料那人上了街便开始大声嚷嚷,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他被追杀足足三天三夜,几乎脱了层皮,才险险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那时他就知道了,他的命只有一条,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几率,只要发生了,他绝对承担不起后果。

    忍者村里基本都是忍者,单靠他不稳定的一忘皆空很难摆平,一旦暴露,他必须杀了对方,以永绝后患。

    哈利都准备动手了,哪想到定睛一看,那人像是在望着他,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显然没看破他的伪装,只是在睁着眼睛愣愣出神。

    也是这么一看,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日向一贺。

    日向少族长?他不是这个宴席的主角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己方在暗,对方在明,最明智的决定是继续保持低调,悄悄离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也许是好奇心难耐;也许是曾受过那一碗粥的善意;也许是看见一贺独自站在窗前,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衣,神情落寞,姿态卑微,一副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的模样……

    无论如何,哈利心头微动,热血上头,格兰芬多的特质发挥作用,指使着他做出了当前情况下最不能做的行为。

    他走出了藏身的阴影,唤:“一贺?”

    一贺吓了一跳,眨眨眼睛,眸子动了动,重新落到哈利身上。

    他打量哈利几眼,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哈利的身份,稍松了口气,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是你?……你怎么在这?”

    哈利不回答,反问:“你呢?为日向继承人举办的宴席,你应当是主人才对,怎么独自待在这发呆?”

    不出他意料,一贺被说中心事,顿时僵在了原地。

    半晌,一贺垂下眼帘,僵硬地扯动嘴角,干巴巴道:“……我已经不是继承人了。”

    “族长夫人……刚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

    哈利注意到他说的是‘族长夫人’,而非‘母亲’。

    ……有些有趣了啊,这个家族。

    他精通套话诀窍,一贺又正黯然神伤,全然不设防,不出两三句就被他哄得说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一贺并不是现任族长和族长夫人的亲生孩子。当年日向族长与夫人结婚将近十年,年逾而立却还没有子嗣,族老们颇有微词。无奈,族长只好过继了堂弟的儿子,当成继承人培养——这个过继的旁支孩子,便是一贺。

    如今族长夫人诞下一对双生儿,有了真正的血缘上的继承人,日向一族立马翻脸,废掉了原本的少族长一贺,重新立双胞胎的哥哥为继承人。今天的宴会,便是新的少族长的百日宴。

    哈利听得直想摇头:有用小宝贝无用一脚踹,这渣的程度,倒是跟砂隐有得一拼了。

    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同情,正要开口安慰,就听一贺道:“你觉得我很可怜吧。”

    那双莹白的眸子倒映着月光,由于看不到瞳仁,目光看上去并无焦距,但哈利知道,一贺在看他。

    “我没事。”一贺说,“没什么的,不过是继承人的身份罢了。”

    “没什么的。”他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

    是没什么啊,不过是亲手为他编织了一个梦,又戳破了而已。

    不过是给了他一双翅膀,告诉他可以飞翔,却又在真正的继承人出生之后,生拔去他的翎羽,折断他的翼骨,告诉他一只麻雀永远都不可能跟雄鹰一样无忧无虑翱翔天际,只配做那玩物般的笼中鸟。

    一贺怔怔地出着神,嘶哑地笑了两声,笑自己年少轻狂,笑自己痴心妄想,笑自己这么多年日夜兼程苦苦奋斗留下的汗水,终究敌不过血缘二字。

    他的亲生父母在两年前因为意外先后离世,而他连知情都不知情——他那时满脑子都想着要变强,一天到晚沉浸在修行之中,没空探听他们的近况,结果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没什么的,我才、才不在意呢。”他第三次重复,像是迫切地想要说服谁。

    哈利沉静地看着他,语气平和:“真的吗?”

    一贺迟缓地转动眼珠,再次对上哈利的视线。

    他看见披着斗篷的男孩站在窗前,整个人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明亮,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澄净通透,仿佛能透过他的外表,直直看进他灵魂里去。

    他微微一愣,继而产生了些秘密被揭穿的恼怒。

    就像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硬生生扒掉,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的尊严和坚持彻底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