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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段际遇

    上回说,梅惊雪忽想起些什么似的。梅落天等忙问:“但什么?”

    梅惊雪想了想,回说:“那会时常一边打坐一边默读那两本医书,所以不知不觉便把医书里讲的一些具体的奇穴与心法的‘气行百穴’容一起了,难不成是这个原故?”

    梅落天、陈是惊问:“是什么医书?”

    惊雪回:“一本叫《伯凌游记》,一本叫《伯凌杂论》。”

    梅落天忙让:“快去取来爹看看。”

    惊雪答应着,与青竹一起跑回屋去取书。

    很快,两人将书取了来,梅落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就是两本正经的行医记录以及医术论着。

    又与陈是照着惊雪说的行了一回气,一时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惊雪闭目一试,却果真显现出些非凡迹象来。

    梅、陈二人是有修为之人,立时便觉察屋里正有清气充盈进来,如水一般,使得那炉火之气微微浮动地漫着。因此颇为震惊。

    便问雪儿:“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寻常的?”

    惊雪摇摇头道:“没有,没往内功修为上想。”

    温锐说:“倘若真是此法练就的内功,雪儿已经练了好些年,且她又精通医道,这些穴位她又熟悉,兴许这便是她的机缘吧。倘若不是此法练就,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日后再看吧。

    “倒不如先与我们仔细说说那老爷爷?这么久了,也不请来家里做客,也不同我们说,你俩丫头也忒不像话了些。毕竟赠这等典籍与你,我们是该谢谢人家的,搞不好,就是救命的大恩。”

    梅、陈听了,皆点头称是。

    青竹回道:“以往是请了几次的,他总是害羞,说自己是个糟老头不愿来,也怕给我和雪儿添麻烦。你们说这么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这样,总说'下次下次',就搪塞过去了。我们也不好勉强,反叫他落得不自在。”

    大海等人正拎了饭菜摆上,听她如此说,已惊呼:“一百多岁?你又胡说了吧。”

    惊雪道:“是真的,一百好几十了。”

    章墨感慨:“山上竟住了个老神仙?不如明天就去请老人家来坐坐吧,带上我,我带两坛陈酒去。”

    温锐听了,点头道:“章墨说的有理,再带上我们的拜帖,就这样定了。”

    惊雪与青竹答应着,方向大家说起那段往事来。

    那段往事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诚如我们平常际遇一般。

    原来,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惊蛰时节,姐妹二人起了个蒙蒙亮,吃过早饭,便与温锐说要去采药。

    因还未到过北山顶那边,两人便合计着去一趟,所以早将温锐的嘱咐抛诸脑后,便只管往北山顶蜿蜒攀登了去。

    半道上,见有许多山羊在吃草药山果,姐妹一面数着玩,一面仍往前走着。

    突见前面山崖边有一所木屋,二人伸着脖子一看,只见屋外有一鹤发老人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枕着手臂看书。

    于是便喊了声“老爷爷好”。

    那老人听有人喊,忙地先将书从窗口扔进屋去,方抬起脖子瞧了一眼,见是两个落落脱俗的女孩。

    因想道:“这地怎么来了两个这样的人儿?”

    想着,已翻身下了石头迎上去,笑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虽说这边没有猛兽,然雪未化尽,山路滑的很。也不知咋滴,虫子都叫好些天了,雪还没化干净呢。这么高的山,不可以不留心啊,快回家去吧。”

    青竹笑道:“不怕,我们住南山上的,出来采药,因没有上过这边,所以来瞧瞧。那些山羊可是老人家养的?好漂亮的山羊。”

    老人笑道:“是的。你们小小年纪还会采药?既如此,来歇歇脚。都采了些什么药?”

    姐妹俩已到了跟前,放下竹篓,告了座。

    青竹道:“何止会采药?我家雪儿打小习医,到如今已是自学成才了。不是我吹嘘,家里一架架的医书没有她不能倒背如流、没有不能精通其理、没有不能举一反三的。虽看的病少,但这些年我们有个不适的,没有不药到病除的。等几年,我们还要下山开医馆的呢。”一边说一边搭着惊雪的手。

    惊雪羞道:“别胡说,叫人笑话不知天高地厚。”

    老人听了,哈哈笑道:“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你说这话我信,我打一眼就瞧出你们不凡。”

    青竹笑道:“老爷爷还会看相不成?听说山下专门有看相骗人的,不过,我倒是信爷爷是真的会看相。”

    说的老人家笑个不住,说:“看相不敢,看人倒是有几分眼力的。且等着,老头去给你们烧壶茶解解渴。”

    说着,转身到边上的厨房里取了个陶壶出来,就在边上的涓流接了水,先洗了两三遍,再装了水拎进去煮。

    忙又往卧室去取了茶壶并几个茶杯出来,也是洗了又洗,甩干水,方拿到石桌上来,笑道:“也没有好的茶具、茶叶,早知道我该备上一套才是。”

    惊雪、青竹笑道:“备上就没意思了,随缘的就很好,神仙才用这个。”老人听了更觉欢喜。

    一时,滚水冲泡了热茶上来,请姐妹二人吃茶,姐妹二人饮了茶都说“妙极”。

    老人笑道:“且解解渴罢了。”又笑说道:“说起习医,我这倒有两本书,像是医书来着,你看看有没有用,送你。”

    才坐下又起身进屋里翻了两本书出来递给惊雪。

    惊雪忙接来一瞧,像是有年头的旧书,书皮上用古篆写着“伯凌杂论”,另一本写着“伯凌游记”。

    翻开来看了看,点头笑道:“是医书。”青竹见每本都是密密麻麻的异样字体,只问:“这画的是穴位图,字我却看不懂。”

    惊雪道:“是用古篆写的,你没有学过自然看不懂。”

    老人问:“你果真看得懂?”

    惊雪点头笑道:“有好些古医书都是用古篆写的,以前也就一并把字给认了,所以还看得懂。”

    老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便送你了,也算是得遇有缘人。”

    惊雪哪敢受?忙推辞道:“这医书我看很珍贵,岂敢收了去。老爷爷抬爱,我下次来抄录一份就是了,或就在这边看看也好。”

    老人却道:“不用客气,我留着无用,我又不懂,东西再好,也得是在懂的人手里方妙。拿回去研习,将来或可造福世人,也是我的一份功德不是?”

    惊雪听如此说,只好起身行礼道:“惊雪受之惶恐,却之不恭,多谢老爷爷抬爱。”

    老人笑道:“快坐快坐,不必客气的。”

    惊雪因问:“这叫伯凌的是什么人?”

    老人家道:“我也不晓得,我连这字都不认得,哪知道是什么人?”

    姐妹二人听了,更好奇起来,又问道:“那这典籍怎么会到爷爷手中的?”

    老人扶须想了想,轻轻“哎呦”了一声说:“想起来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得有大好几十年了吧。

    “当时有一个中年人,许是青年人,落魄模样,饿得是皮包骨的,看着实在可怜。大冬天的,拿了这两本书跟我换只羊腿。那会家里正杀羊过年来着——没错,是过年来着。

    “我就给了他小半头,还给了他几两银子。我说书就算了,我也看不懂,就还给他。

    “他却说什么‘不食嗟来之食’,硬塞给了我,若不然也不要我的东西,又说:‘这书也能值些钱,将来或买或送人都随你。’

    “我见那般,就收了,要不是里头有那个图,我连是不是医书都不知道呢。

    “说来也怪,别个书我都丢了不少——呵呵,不瞒你们说,爷爷也算是半个读书人——这两本我却一直带在身边,一直压着,也从没有动过卖掉的念头。

    “想来是老天叫我带到这地界,送给你这有缘人的吧。你与我说说这书大体都写的什么?也不枉我与它这么长的缘分。”

    惊雪听了,不知怎么的,竟莫名的泛起酸心来,忙翻目录,边看边回:“这本叫《伯凌杂论》,写的是经脉穴位与针灸、气灸、内观之法等论述。这本叫《伯凌游记》写的是游历行医时的见闻及其行医用药的记录,有许多药方子。”

    老人听后点点头微笑说:“也算是善始善终了,我与这书的缘分到此了结,好好好。”

    正说到此,忽闻一阵香味飘来,青竹问:“什么东西好香?”

    老人笑起身来,道:“小丫头鼻子还挺灵,我烹着羊汤呢,这会出味了,你们且略坐一坐,不介意的话,一会也尝尝?”

    二人原天真烂漫,并不婉拒,只问:“我们能看看?”

    老人道:“烟熏火燎的,不怕熏着,随你们啊。”

    于是姐俩跟老人到小厨房这来,老人进去揭了锅盖,见一锅白滚滚的羊肉汤在沸腾着。

    惊雪、青竹只在窗外探着头看,咽着口水说:“好香。”

    青竹又问:“爷爷,这要煮多久?”

    老人笑道:“马上就好了,不能煮太久,太久反而不好吃,我鼓捣点蘸料,咱们再一道吃些酒,可能吃酒?”

    青竹笑应:“不瞒老爷爷,我是千杯不醉的。”

    老人边鼓捣蘸料边笑道:“哦?姑娘还这般海量?”

    青竹笑道:“爷爷叫我青竹就好。家里是酿酒的,也怪,一家子人,也就我落了这毛病,直吃到饱都不醉,要醉,得泡在酒瓮里。”

    老人应了一句:“怕是酒不够烈也是有的。”

    青竹道:“兴许吧,我也时常这样说,叫我家大哥们出去采办时,偷买些山下的烈酒回来尝尝,他们哪肯?

    “都说,'家里就是酿酒的,还出去买,哪有这么荒唐的事'。

    “因此我到现在也没吃过别家的酒,今儿遇见爷爷也是福气。”

    老人笑道:“酒有的,只怕吃多了下不了山,也不敢给你们多吃呢。不过咱们意思意思也是好的。你们快回去坐着,熏着了,洗了碗筷就来。”

    说着,又翻出几副碗筷,抱出来洗。姐妹二人说要帮忙,老人也不让,只说水冰冷的很,自己早又蹲在涓流旁洗起来,仍旧洗了一遍又一遍。

    一时,端了蘸料出来,收了茶水进屋,再抱了坛酒出来,又在石桌旁置了个小炉灶,端了那锅羊肉出来放在炉上,乐呵呵说:“这样就不容易冷。”

    准备妥当,招呼二人落座,盛汤倒酒,姐妹二人尝了尝,皆点头赞道:“果然好吃。”

    三人又举碗吃起酒来,老人与惊雪只呷了一口,青竹却干了那碗,笑说:“不瞒爷爷,还是我家的酒烈一些,改日我们给你带几坛来,你吃过一定喜欢。”

    老人听如此,欢喜道:“那敢情好。”又问惊雪:“这丫头果真海量?”

    惊雪笑回:“应该是醉不了,我就不行。”

    老人听说,方拎起酒坛给她倒满,说:“既如此,那便多吃点,不过也别吃多了,一身酒味的回家去,家人该不依的。”

    惊雪笑道:“是这个理,所以你别老往下灌,吃两碗就可以了。”

    青竹道:“好,再吃两碗吧。”